話說哭道人一聽完了方紹德所說的那一番話，知道“善者不來，來者不善”，方紹德一定是要和他干上一干的了。也就把心思一橫，準(zhǔn)各著和他硬干。當(dāng)下，便也針鋒相對的回答上了幾句硬話，并又橫眉鼓眼的向著方紹德望上一望。這一來，大有一觸即發(fā)之勢，眼見得方紹德又要拿出什么看家本領(lǐng)來，對付著那哭道人了。誰知，就在這個當(dāng)兒，卻又從方紹德的身后，轉(zhuǎn)出了一個人來，那是方紹德的二徒弟藍(lán)辛石，原來他是伴同著他的師傅一起來的。
這時候，他把手中的大斫刀掙動著，一壁大聲說道：“我們也不要把你怎樣，只割去了你的J8喂狗吃，看你還能稱雄不能稱雄？”這話一說，倒引得臺下的許多人都嘩笑起米，連得坐在哭道人那方面看臺上的人，也都露著一種忍俊不禁的樣子?？薜廊藚s只向著他瞪上一眼道：“下流，太是下流了。而且我正同你的師傅說著活，要你攔了出來干什么？”藍(lán)辛石卻仍是神色不動的樣子道：“哈哈，你不愛和我講得話，我正也不愛和你這個狗東西講得呢。剛才所說的那一筆帳，我們不妨隨后再說。你們這里不是已請到了一個什么鏡清道人么？我聽說他很是會上一點(diǎn)法術(shù)的，如今趕快叫他出來，我倒頗想和他斗上一下法?！笨薜廊苏胂蛩暨持f：“你是一個什么東西，敢向鏡清道人斗得法。你師傅自以為是如何了不得的一個人物，恐怕還不是他的敵手呢?！眳s見鏡清道人已在那邊臺上，向藍(lán)辛石招呼了起來道：“哈哈，藍(lán)蠻子，原來你也知道有我這么的一個人，那真用得上孺子可教的那句話了。好，我就和我比上一下法也使得?！闭f著，側(cè)過身子來，只將身輕輕的向著臺外邊一縱，早已到了那邊擂臺上?？薜廊吮阋渤藱C(jī)下臺，轉(zhuǎn)到那邊的臺上去。意思是鏡清道人既是高興和藍(lán)辛石比得法，也就聽他干了去，自己不必向他硬行攔阻罷。于是，鏡清進(jìn)人復(fù)又向著臺中一立，含笑說道：“藍(lán)蠻子，你要和我比什么法，盡不妨由你說來，我是無有不樂于奉陪的?！彼{(lán)辛石道：“什么大的一種法，既有我?guī)煾翟谶@里，且留給他老人家。我現(xiàn)在所要和你比的，乃是很小很小的一種法，不知你也高興不高興？”鏡清道人又笑道：“這是你在那里胡說了，既稱得是法，總是一個樣子的，那里還有什么大小之分？你快說了出來罷，你所要和我比的，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法？”藍(lán)辛石依舊十分從容的，說道：“這確是很小很小的一種法，你瞧，我也設(shè)有什么別的什么法寶，只是想靠著了身上的幾十虱子，和你比上一比，這個法，不是再小也沒有了么？”
這時候，臺下的許多人，巳早把各人放出在空中的劍收了回來，倒十分安閑的站在那邊，好象瞧看什么戲文似的，幾乎忘記了他們是為打擂臺而來的了?，F(xiàn)在一聞此話，復(fù)又哄然大笑。獨(dú)有鏡清道人，瞧見藍(lán)辛石竟是那般憊懶的樣子，心上好生不高興，但既已答允下和他比法，終不能為了他那種憊懶的樣子而再反悔起來。不免把眉峰緊緊的蹙著，隨又向著藍(lán)辛石，狠狠的瞪上了一眼。意思是說，不必再說什么廢話了，你有什么活，盡寇施展了出來罷。
藍(lán)辛石便又接著說道：“你也不必嫌著我多說廢話，在這未比以前，我們總得把條件說說清楚。我現(xiàn)在要放過來的，只是一大把的虱子，我能把這虱子放到你的身上來，并能教他們爬入你的衣袖中去，咬噬著你的皮肉，那就是我的法力勝過于你，我得了勝利了。反之，你能把這些虱子從身上揮了下來，一個都不讓爬入衣袖中去，那就是你的法力勝過于我，也就是你得了勝利了。
不過，當(dāng)你用法的時候，一不能用手指去掐死他們，二不能用口沫去淹死他們，三不能用什么兵器去打死他們。其實(shí)，這第三條，又是一句廢話，任你的兵器是怎樣的鋒利，要把那些虱子一個個都打死在這兵器之下，恐怕也是一件做不到的事情罷。現(xiàn)在，我要問你，你究竟愿意不愿意和我比這個法？”鏡清道人一聽他把這些個條件說出，例也把自己的興趣引了起來了，早把緊蹙著的眉峰展放了去，十分高興的說道：“好，我就和你比上一比也使得，你出手罷。”
藍(lán)辛石在微微一笑間，便伸手向著他自己的身上摸去，好象那里就是虱子的一個巢穴，要多少，有多少似的。接著，又把手伸出，象已摸得有一大把虱子在他手中的了。然后只聞得輕輕的，一聲“咄！”藍(lán)辛石早將手掌展開，把手中物作勢向外一擲，即有細(xì)沙似的一把東西，一點(diǎn)也不停留，直向著擂臺上投了去，恰恰投個正著，一齊都落在鏡清道人的道袍之上了。于是，那些虱子，便在道袍上四下的爬了開來。但為了虱子太多的緣故，雖是四向爬著，卻總是七八個在一起，十?dāng)?shù)個在一堆，從臺下遠(yuǎn)遠(yuǎn)的望了去，只見這里也是一片，那里也是一片，把人家的雞皮疙瘩都要引了起來的。而在此一剎那之間，眼見得那些虱子，就要向著鏡滑道人的頸項(xiàng)上、衣袖內(nèi)，都爬了去。只要聽他們這們的橫行著，而沒有方法可以阻止得，那鏡清道人就要輸在藍(lán)辛石的手中了。在這里，鏡清道人可不能再怠慢，也得顯些法力出來，但聞得他也是輕輕的“咄”了一聲。
說來真也奇怪，當(dāng)他未咄此聲以前，那些虱子正爬動得非常的上勁，有幾個差不多已爬到了衣領(lǐng)和袖子的邊緣，再進(jìn)一步，就是貼肉的地方了。比聞得他這么的咄上一聲，好似從青天打下了一上霹靂來，立刻把它們打得昏下來似的，一動都不能動了。而鏡清道人身上所穿的，本是一件杏黃色的道袍，如今給這些虱子這里一起的，那里一堆的，老是停住了不動，捌又象在這道袍之上，繡出了一朵朵的白花來了。
這個情形，藍(lán)辛石當(dāng)然也是遠(yuǎn)遠(yuǎn)的瞧見了的，便笑著說道：“真好法力，果然是名不虛傳。
不過！我的這些虱子，卻和尋常的虱子有些不同，也是很有點(diǎn)兒來歷的。你瞧，他們經(jīng)上了你的一聲咄，雖已停止了爬動之勢，但他們的生命，不是還都好好的保全著，一個也沒有從你的身上掉落了下來么？所以，現(xiàn)在如果你就此停了手，還不能算是怎樣的勝了我，總得把這些虱子一齊攆走了去，一個都不留在你的道袍上，方能算是得到了完全的勝利呢。”
瞧他的意思，好象以為這是十分麻煩的一件事，鏡清道人任他道法是怎樣的高強(qiáng)，不見得就會把此事辦到。如果對方辦不到這一步，那他自己也就輸不到那里去呢。不料，鏡清道人一聽這話，倒更為高興了起來了，也含笑答道：“這當(dāng)然，如果老是讓這些虱子停留在我的道袍上，而不把他們攆走了去，人都要麻煩死了，這還成個什么樣子？那里再可說上得到勝利的這一句話呢。
不過，你的這些虱子都是很有些兒來歷的，如果把他們都撣落在這臺上，也不是一回事，一旦等他們蘇醒了過來，在這臺上四下的亂爬著，不是要害人非淺么？”臺下的許多人，想不到鏡清道人也會說出這般很有趣的話來，不禁又博得一個哄堂大笑。藍(lán)辛石卻只冷冷的說道：“這個聽你的便的，只要能把這些虱子一齊攆了走，而又不違背我所提出來的那幾個條件就是了?！庇谑?，只聽得鏡清道人大聲的道了一句：“很好！”即笑容可掏的，伸出一個指頭來，向著他道袍上的一塊地方，虛虛的點(diǎn)上了一點(diǎn)， 那塊地方的一小簇虱子，立刻好象給他的法力感通了似的，重又蘇醒了過來。但他們并不再爬動，卻象生上了翅膀的一般，一齊都飛了起來，一到了空中，又把他們的身體漸漸的變成很大。只在一轉(zhuǎn)眼間，但見一只只的都已變?yōu)橛鹈苊利惖奶禊Z，那里還是什么虱子呢。這一來，一般觀看他們比法的人，不由得不都?xì)g呼了起來。在這歡呼之中中，顯然的有一部份人，對于鏡清道人這神奇無比的法力，拜服到了五體投地了。鏡清道人卻象毫不理會的樣子，只喃喃的在說道：“天鵝就是虱子，虱子就是天鵝。在這世界之上，萬物同出一源，本無什么兩件東西的。我如今只教他們都還上一個原就是了?！甭犓@幾句話，倒很含有幾分高深的哲理。他一壁這么的說著，一壁又向他那道袍上所有的地方，不住手的虛虛的點(diǎn)著，幾經(jīng)他所虛點(diǎn)之處，即有一小簇的虱子，從這上面飛了起來，又和先前一個樣子，一到空中，便又變?yōu)橐恢恢坏奶禊Z，一霎那，早見美麗得什么似的天鵝，已是飛滿了一個天空了。
那么，這時候的藍(lán)辛石，又是怎樣的一個情形？他見鏡清道人一施展法力，就把他所放出去的虱子，都變?yōu)橐恢恢幻利惖奶禊Z，不是明白他自己已是到了完全失敗的地步么？不，不，他一點(diǎn)兒也不覺得自己已是失敗。他只覺得大家一般兒有的是法力，不該讓鏡清道人一個人逞盡了威風(fēng)，這又是他自己應(yīng)當(dāng)露臉的一個時候了。他一等到鏡清道人已是停了手，不再向道袍上去虛虛的指點(diǎn)著了，知道這便是已把所有虱子攆走完了的一個表示。他便又笑著說道：“果然好法力，僅是這么的一來，巳把所有的虱子一齊都攆走了。不過，在我這一方面，可就十分的糟糕了。這些虱子確是大有來歷，也不知經(jīng)我費(fèi)了多少的心血，始得集合在一起的，倘然就此走散，豈不太為可惜?，F(xiàn)在，我也得想上一個方法，把他們重行召集起來方對呢。好，看我的罷?！闭f時遲，那時快，即見他把一支手伸了出來，向著空中一招，立刻就有一頭天鵝，落到了他的手掌中來，他便又行所無事的，把那天鵝向著自己的身上一擲，倏忽間，已是失其蹤跡。照情形瞧來，大概又是把身形縮小，重行還了原，依舊變成為一頭虱子了。
于是，一般旁觀的人們，又情不自禁的第二次歡呼了起來．而且，這一次的歡呼，似乎較之剛才那一次，尚要來得熱烈。他們的原因，那是想都想得出來了的，無非為了先一次的變化，尚在他們的料想之中，預(yù)知鏡清道人定有怎樣出奇制勝的一手。至現(xiàn)在藍(lán)辛石再能來上一個變化，又把虱子復(fù)了原，那是他們所萬萬料想不到的呢。其次，為了他們巳把鏡消道人佩服到了五體投地，認(rèn)為再沒有可以蓋過他的人。卻想不到藍(lán)辛石就也有這么的一手，同樣的可以使得人家佩服的，該當(dāng)然要教他們歡呼得更為熱烈了。藍(lán)辛石卻露出頗為不安的樣子，一壁只是笑著說道：
“不錯，一點(diǎn)兒也不錯！天鵝就是虱子，虱子就是天鵝，我再第二次把他們復(fù)上一個原罷。”說時，卻又把先前的法子改變了一下，不是一招一頭天鵝這么的費(fèi)事了。只見他在一陣亂招亂擲間，飛在天空中的天鵝，已是去了一大半，再過了不多的時候，已一齊復(fù)變?yōu)槭?，并都向他的衣袖中藏了去，大概又回?fù)它們原來的狀況了。只剩下有一頭天鵝，還沒有變了去，卻在他的肩頭兀然站立著，這不知是一種什么用意？至是，鏡清道人也把自己的大拇指伸了一伸，露上一種很為心折的樣子道：“你這個人真不含糊，今天我和你比法一場，也算是不枉的了。凡是一個會得法術(shù)的，第一樁要緊的事情，就是要懂得變化，懂得還原，其他尚在第二步。倘然連變化和還原的法子都不知道，那是比之一般會變戲法的還不如！那里稱得上什么有道之士呢?！?/p>
藍(lán)辛石見他很為高興，便又乘機(jī)而入道：“你既是如此的高興，這倒也很為難得的。那么，我和你再比上一次法，好不好？因?yàn)閯偛胖荒芩闶谴蠹页读艘粋€直，并沒有分得什么勝負(fù)啊?！?/p>
鏡清道人即欣然應(yīng)道：“好，你要再比，就再比便了。不要說是再比一次，就是十次百次也使得，我決不會躲避了去的。不過，又是怎樣的一個比法，不妨再由你說出章程來？”藍(lán)辛石便向肩頭所站立的那頭天鵝指了一指，古笑說道：“講到怎樣的比法，我早已想得了的了，我是就拿這頭天鵝作代表，你不妨拿任何一頭東西作代表，大家來比上一個飛行的快慢。好在我們倘然一齊側(cè)過身子來，朝著東西那一邊，那我在這里所站立的這個地點(diǎn)，和你在臺上所站立的那個地點(diǎn)，恰恰成為一條平行線，一點(diǎn)分不出什么遠(yuǎn)近來的。然后再拿矗立在那邊山峰上，象似把天都要戳破了的那棵大樹，作上最后的一個目標(biāo)。那就是說，在誰手中放出去的那頭東西，先飛到了那棵大樹上，便是誰得到了勝利了。你道這個辦法好不好？能贊成不能贊成？”鏡清道人笑道：“你倒真是一個妙人，想出來的什么辦法，都是十分有趣味的，我當(dāng)然得麥?zhǔn)举澇?。但是，對于這項(xiàng)比賽，你已是想定有一樣?xùn)|西了，我又拿什么東西來湊數(shù)呢？一時間卻真有些想不出。哦，不必限定于禽類，你看好不好？”
這話一說，臺下不免又哄然大笑起來，都以為這一下子，鏡清道人可真有些糊涂了。誰不知道，只有禽類是長于飛行的，如今人家要和他比飛行的遲速，怎么他說不必限定于禽類，好象他要用上禽類以外的一種東西，這又是怎么一個道理呢。而且，照那第一次的比法看來，對方并不是什么容易對付的，他似乎更不應(yīng)這般的馬虎啊。藍(lán)辛石倒不失為一個爽直人，這時候，也笑著說道：“照理只有禽類是長于飛行的，你如要取勝的話，自然也得用上一個禽類。但如要用禽類以外的東西，那也是你的一種自由 ，我當(dāng)然不能干涉。不過照我想來，恐怕不見得怎樣和你有利罷?！辩R清道人笑道：“且不管他有利無利，只要你能答允就是。如此一來，我選擇起這件東西來，就比較的容易得多了。”說完，便舉起眼來，向著臺下望了去，好象要在那里探視上一下，找得了哪一個生物，就拿那一個生物來充數(shù)似的。一會兒，他的眼光忽停注在一個地方，那是不十分小的一道山澗，只聞得那澗水不住的淙淙的在流著。在這澗水之旁，鏡清道人象似已找得了他的目的物。即見他伸出一個指頭來，遙遙的向著澗旁一指，并繼以輕輕的一聲“咄！”便有形狀很蠢的一樣?xùn)|西，從澗旁躍然而起，直向著擂臺上飛了來，也在鏡清道人的胸上停下了。但是不知為了什么緣故，這時候鏡清道人的態(tài)度，卻不能和藍(lán)辛石一般的來得寫意。一見那個東西在他的肩上停下，生怕又給他逃走了去的，忙舉起一支手來，緊緊的把來按住。所以，這究竟是一個什么生物，大家都沒有瞧看清楚，只知道這是很蠢很笨的一樣?xùn)|西罷了。鏡清道人卻已似得到了一件什么寶貝的，又忙不迭的，向著藍(lán)辛石說道：“好，我如今總算也得到了一件法寶，可以將就的湊合一下了。我們不如就比賽罷?！彼{(lán)辛石見他一手按著肩頭停著的那個東西，態(tài)度間很是帶上一些狼狽的樣于，不覺暗暗的有些好笑。一壁也就把頭點(diǎn)上一點(diǎn)，表示贊成之意，于是，二人都轉(zhuǎn)過身去，向著東面一立，又在大家齊一揮手之下，二人肩頭停著的那二頭生物，便都飛了出去了。但這天鵝，是何等的善于飛翔，只略略的一舉翼同，早巳飛了很遠(yuǎn)的一段路。再一瞧鏡清道人所放出的那個寶貝時，卻是瞠乎其后，不知已隔上了多少路，而那種蠢笨不靈，飛都飛不動的神氣，更是教人一瞧到了眼中，就要放聲大笑了起來的。
在那些旁觀者中，有幾個是十分眼尖的，早又瞧出了這是一個什么東西，當(dāng)時便又不自禁的，笑了起來道：“哈哈，我道是什么東西，原來是一只烏龜。鳥龜而教它飛了起來，這個玩笑未免開得太大了一點(diǎn)了?！笨墒?，立刻又有幾個人，向著先前的這幾個人駁道：“不，不，這決不是烏龜。烏龜又那里會飛的？并且鏡清道人也不是那么蠢笨的一個人，要和人家比著飛行的遲速，哪一種禽類不可以驅(qū)使得，為什么偏偏要用一頭蠢笨不靈的烏龜？充起代表來呢？”不知達(dá)究竟是一個什么東西？是烏龜不是烏龜？且待第—百五十回再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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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山人掃描，zhuyj OCR 獨(dú)家連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