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到這里，回頭望望重傷倒臥地上的江 南神乞，又道：“此人業(yè)已身受重傷，出家人慈悲為懷，請閣下看貧道薄面，放他一命如何？”

　　魏英聽完話，沉吟一陣，抬頭答道：“道長既是家?guī)熀糜眩愿赖脑挘磔叡緫?yīng)遵從，不過，這姓尚的老化子震傷此地主人后，又用狡計打死此地主人好友，道長請看，死傷俱在，晚輩如果應(yīng)允放他，何以對得住兩位傷亡好友，這一點(diǎn)，只好請老前輩原諒了?！?/p>

　　道裝老人看了看鬼手潘洪的尸體和閉目調(diào)息的六指仙翁一眼，微微點(diǎn)頭，說道：“如以雙方這次傷亡論斷，貧道自是不應(yīng)提此無理要求，不過，這中間另牽著一段恩怨因果，而且和貧道還沾著關(guān)系，所以，我就不能不管了……”

　　道裝老人話還未完，驀聞一聲馬嘶，魏英一轉(zhuǎn)頭，見一馬匹如飛而來，馬上美少年勁裝背劍，眨眼已到眼前，他縱身下馬，垂手侍立道裝老人身側(cè)，兩只星目微帶怒意，注視著魏英。

　　老人回頭指指尚乾露，對那少年吩咐道：“秋兒，你先把他帶走等我，我回頭就來?！?/p>

　　少年應(yīng)了一聲，立即抱起江 南神乞，縱身上馬，那馬快得出奇，瞬間人馬俱沓。

　　道裝老人俟那少年走后，對受傷坐地調(diào)息的白元化一拱手笑道：“萬事因果，強(qiáng)他不得，施主望重一方，素不沾江湖恩怨，何苦手染血腥，徒招煩惱，貧道言盡于此，個中道理只有施主去追查體會了?！?/p>

　　說完話，飄然離去。

　　魏英自知功力和人相差太遠(yuǎn)，追人家，無疑自取其辱，只好扶著受傷的六指仙翁，先回白家莊院，另派人收拾了鬼手潘洪的尸體。魏英乘機(jī)勸白元化，加入雪山派內(nèi)，合力對付武當(dāng)派和江 南神乞，以替亡友潘洪復(fù)仇。

　　白元化經(jīng)此挫折，氣憤異常，又傷心老友慘死，哪會深加思索，立時應(yīng)允入盟。

　　魏英綽號叫追魂手，心里的陰毒，和他那副白如死人一樣的面孔，同樣使人可怕。他在紫虛道人三個弟子中是最工于心計的一個，他見白元化應(yīng)允入盟之后，特地在靈水崖多留了幾天，直等白元化大體復(fù)元，才返回大雪山十二連環(huán)峰總堂復(fù)命。

　　且說小俠羅雁秋，抱著奄奄一息的尚乾露，翻身跳上馬背。片刻工夫已走入一個陰暗的山谷里。轉(zhuǎn)過幾個山腳，形勢突然一變，眼前是一片畝許大小的空地，除來時一條小路外，四周都是排天奇峰?？勘泵嫜赂幸粋€天然石洞，洞不深，卻有三間房子大小，雁秋跳下馬，把尚乾露放在石洞一塊鋪有干草的大青石上，望著江 南神乞出神發(fā)愣。

　　驀的，尚乾露睜開了一雙失神環(huán)目，看身側(cè)坐著一個豐神如玉的少年，搖搖頭問道：

　　“你這娃兒是誰？把我老要飯的救來這里干什么？我已經(jīng)震傷了內(nèi)腑，又中鬼手潘洪五支淬毒飛針，決不能撐過今夜，縱有靈丹妙藥，亦難留住老要飯的這條命，你不用白費(fèi)心機(jī)啦！”

　　小俠看尚乾露還能說話，面有喜色，立時倒一碗水送到江 南神乞面前，答道：“晚輩叫羅雁秋，老前輩傷勢雖然不輕，但有我?guī)熥媸┚龋乜珊棉D(zhuǎn)，你先喝了這碗開水定下神，他老人家馬上就到?！?/p>

　　尚乾露躺著點(diǎn)下頭，笑道：“你就是羅雁秋，果然是美材良質(zhì)，我老要飯的沒死之前能見到你，總算有緣，你姊姊已和你幾個盟兄肖俊等，離此上武當(dāng)山去啦！你不用多費(fèi)功夫，老要飯的是救不活了，你快點(diǎn)放下手中的碗，趁我還有最后一口氣，把我一點(diǎn)壓箱底的本領(lǐng)傳給你。你師父東海三俠，武功要比我高出百倍，不過，我這幾招都是一生心血研創(chuàng)而來，借你之手轉(zhuǎn)授給我小要飯徒兒吧！”

　　羅雁秋一聽他提起小乞俠諸坤，想此人一定是江 南神乞尚乾露了。他到靈水崖來必是為幫助肖俊等尋查自己行蹤，不由心里一酸，星目里蘊(yùn)含兩包淚水，答道：“尚老前輩東來嶗山，是羅雁秋牽連老前輩受此重傷，晚輩心中感愧極了，我?guī)熥嫔⒏∽俞t(yī)道通神，他老人家必能醫(yī)好老前輩的傷勢，至于老前輩授技晚輩，羅雁秋更不敢受……”

　　羅小俠心地純厚，講著話淚水奪眶而出，他還未說完，尚乾露已接口，道：“你這娃兒哭什么？生有處，死有地，豈能挽回，老要飯的一生江湖行蹤，殺人無數(shù)，年登七十死而何憾，快點(diǎn)收淚，聽我說出壓箱底的本領(lǐng)，再晚了恐怕我熬不住啦！”

　　羅雁秋不忍拂他心意，曲一膝跪他身側(cè)，聽他講解奪命八鏈的招式，尚乾露講一遍，羅秋雁已心領(lǐng)神會。羅雁秋含淚拜謝，再抬頭，尚乾露雙目已閉，這一驚非同小可，他輕輕叫兩聲：“尚老前輩……”

　　但江 南神乞已無力答應(yīng)，微睜下眼，又立時閉上，羅雁秋直急得望著他簌簌落淚。

　　正當(dāng)羅雁秋鬧得六神無主時，洞外走進(jìn)來天南劍客散浮子。

　　這位風(fēng)塵奇人，搖搖手，止住雁秋流淚，然后摸摸江 南神乞前胸脈搏，一皺眉，從寬大袍袖中取出一粒紅色丹藥，命雁秋服侍他吃下去，才開始檢查他身上的傷勢。

　　鬼手潘洪打中江 南神乞的的五支淬毒飛針，毒力已發(fā)，每一傷處都成了一個銅錢大小的紫塊，散浮子替他—一取出毒針，又在傷口地方敷了藥，讓雁秋去取山泉，燒了一壺?zé)崴?，羅小俠一邊燒水，一邊問道：“師祖，看他傷勢是否有礙。”

　　散浮子搖搖頭，答道：“內(nèi)臟震傷，功力已失，他又拼用了最后一口真氣，致元?dú)馊?，是否能挽回他的性命很難預(yù)料，不過，就是救活他，恐怕功力也要完全失去，這一生也不能習(xí) 武了。”

　　羅雁秋滿臉傷感地又問道：“難道就沒救了嗎？師祖，尚老前輩也是為尋秋兒才東來嶗山，說起來，是秋兒害他受此重傷，他若不能得救，秋兒要抱憾一生了，師祖，你想辦法救救他吧！”

　　說完最后一句，他又急得星目落淚。

　　散浮子長嘆口氣，道：“你這孩子，要是有救，我還能坐視不成……”

　　說到這里停一下，又道：“遍天下只有兩種藥物可以救他，而且，還可以保持他的功力，一種是天山神尼清心的回生續(xù)命散，一種是東海無極島空空大師的大還丹，這兩位都是當(dāng)代風(fēng)塵中半仙奇人，塵寰中難得一見，往哪里去求這兩種曠世奇藥？”

　　羅雁秋一下子跳起來，笑道：“師祖，你怎么不早說呢？秋兒有大還丹嘛！”

　　說著話，從懷中取出一個白玉小瓶，倒出來他僅有的一粒大還丹，這還是他離開大巴山青靈谷時凌雪紅送他一粒，要他萬一遇到什么災(zāi)難時服用，想不到會拿來挽救江 南神乞的性命。

　　羅雁秋把丹丸交 給了散浮子，睹丹思人，又想起了他的紅姊姊。屈指算來，凌雪紅在東海學(xué)劍屆時將滿，他想：如果他的紅姊姊知道他幾月中遭遇的驚險，恐怕連劍也不學(xué)了，早就趕來看他……想著想著，站那兒出起神來。

　　天南劍客散浮子，看著大還丹直發(fā)呆，他實(shí)在想不出，這孩子怎么會有這種世間奇藥？

　　半晌后，散浮子才轉(zhuǎn)頭問道：“秋兒，你怎么會認(rèn)識東海無極島空空大師呢？這大還丹，又從什么地方得來？”

　　幾句話問的羅雁秋臉飛紅暈，撲地跪倒地上，低頭答道：“秋兒并沒有見過空空大師，這粒大還丹，是秋兒一位姊姊贈送。”

　　他這一說，天南劍客散浮子越發(fā)弄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了，不由長眉一皺，又問道：

　　“你起來，把話說清楚，她是誰？怎么會有這種曠世奇藥大還丹，又怎么成了你的姊姊？”

　　羅雁秋抬頭望著天南劍客，滿臉乞求神色，答道：“師祖，恕秋兒萬死之罪，才敢面陳……”

　　散浮子微笑接道：“世間一切，常出人料，你說吧！”

　　雁秋見天南劍客臉無慍色，才囁嚅著答道：“她是東海無極門苦因禪師的女兒，大巴山救秋兒得免毒手，青靈谷盟約許身，這粒大還丹是她送秋兒防災(zāi)之用……”

　　散浮子微微點(diǎn)頭，笑道：“苦因禪師是不是空空大師的傳人？”

　　羅雁秋答道：“秋兒聽苦因禪師說過，空空大師已圓寂登仙，他已承繼了空空大師衣缽。”

　　散浮子聽完話，微微嘆息一聲，也不再追問，立時走近江 南神乞跟前，左手輕扣下顎，尚乾露一張嘴，散浮子趁勢把大還丹送入口中，又命雁秋用少許開水送下丹丸，散浮子運(yùn)用內(nèi)功，掌心中登時透出熱氣，在尚乾露幾處要穴一陣推拿，助他暢通血脈。

　　大還丹是天地間百種奇珍異藥調(diào)合煉制而成，藥方出自無極島空空大師，復(fù)傳于苦因之手，功能起死回生，延年益壽，和天山神尼清心的回生續(xù)命散，并稱為武林續(xù)命雙寶。

　　果然靈丹妙藥出人意料，尚乾露服過大還丹后，人競悠悠醒轉(zhuǎn)，一睜眼，見身側(cè)站一個長須如雪，仙風(fēng)飄飄的道裝老人，心知定是羅雁秋剛才所說的，天南劍客散浮子了。一挺身就想掙扎起來，散浮子搖搖頭，笑道：“藥剛剛行開，元?dú)馍形磸?fù)聚，不宜多動，你先閉目靜息一陣，有話晚一刻再說不遲?！?/p>

　　尚乾露苦笑一下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，立時閉目靜養(yǎng)，不再說話，不到一個時辰，大還丹藥力完全行開，江 南神乞只覺著腹內(nèi)熱氣上騰，遍身汗出如雨。

　　散浮子命雁秋用煮開泉水，浸濕一塊方巾，替尚乾露抹去全身汗水。

　　尚乾露出過一身大汗之后，立時感到周身痛苦全消，暗里試行運(yùn)氣仍能貫走四肢，除了略覺疲乏之外，內(nèi)腑所受重傷竟似完全恢復(fù)，不由暗暗感到驚奇。

　　尚乾露以前雖未見過天南劍客散浮子，但卻聽說過江湖中有這么一位風(fēng)塵俠客。如果以在武林名頭聲望來說，散浮子并不比東海三俠名聲更高，自知所受內(nèi)傷極重，遍天下沒有藥物能救，所以，羅雁秋說起散浮子醫(yī)道通神，必可挽回他的傷勢時，并沒有勾起江 南神乞惜命的念頭。

　　哪知，服過丹藥之后，竟能很快康復(fù)，他心里的驚奇超過了感激，睜開雙眼，呆望著天南劍客，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。

　　散浮子神目如電，知這時大還丹藥力完全行開，尚乾露已脫險境，看他驚奇臉色，已明白他心存疑竇，不由微微一笑，道：“尚大俠一生江湖，誅惡救世，善心慧果，才能遇上這樣巧事，恭喜尚大俠，不但性命得保，而且功力不失，為武林中多保一分正義實(shí)力。”

　　江 南神乞微微點(diǎn)頭，嘆口氣道：“久聞道長風(fēng)塵奇人，賴靈丹妙手，使老化子復(fù)生人間，大恩不言謝，只有永埋老要飯的肺腑深處了?！?/p>

　　散浮子搖頭笑道：“如果以尚大俠所受傷勢而論，貧道這點(diǎn)微末醫(yī)理，豈能棺魂起死，此全賴尚大俠數(shù)十年播種善因，才有這樣奇巧遇合，尚大俠所服靈藥，乃武林中傳言的續(xù)命雙寶之一，東海無極島大還仙丹，貧道何許人，焉敢居功?！?/p>

　　尚乾露聽完話，愈覺驚奇，睜大一雙圓眼，又問道：“這么說起來，道長和空空大師定是方外好友了。”

　　散浮子仰面一陣大笑，道：“空空大師，一代仙尊，貧道塵寰中俗凡之人，之間怎么能談到好友二字，八十年四海游蹤，就沒機(jī)會一叩仙顏，說起來，這靈丹來處，恐怕愈使尚大俠感到驚奇了?！?/p>

　　“你傳授了秋兒這孩子八記絕招，他卻還敬你一顆靈丹，雙方恩德相抵，彼此不許言謝，不管怎么算，你也是長輩，又是為他東來嶗山，剛才他只管急慮你的傷勢，忘了禮儀……”

　　說到這里，回頭對雁秋喝道：“秋兒，還不過來，叩見你尚老前輩?！?/p>

　　羅雁秋聞言搶前兩步，拜跪地上，說道：“晚輩羅雁秋，即見尚老前輩，并謝賜傳八招之恩?！?/p>

　　慌的尚乾露搖著兩只手，晃著大腦袋，道：“武功哪有長幼，通者為師，你救了我老要飯的一條性命，再這樣，是誠心給我過不去，再說，老要飯的一輩子最厭恨世俗禮法，快站起來，要不然我可得掙扎起來，還你一百個響頭了?！?/p>

　　尚乾露這樣一說，羅雁秋差一點(diǎn)要笑出聲，強(qiáng)忍住，起身答道：“尚老前輩既不喜世俗禮法，晚輩自不敢相強(qiáng)，恕晚輩無禮了。”

　　說完話，侍立天南劍客身側(cè)，星目注視著江 南神乞，浮動著一臉憨笑。

　　尚乾露剛才勉強(qiáng)支撐著慘痛內(nèi)傷傳技，并沒有細(xì)看雁秋，這當(dāng)兒，他經(jīng)大還丹藥力，解除了全身痛苦，不由側(cè)頭打量雁秋一陣。

　　細(xì)看之后，可把尚乾露嚇了一跳，只覺他秀朗如玉，神采奪人，英健中透出一種嫵媚，聰明中帶有一派純誠，真似畫里神童，耀眼奪目，不禁油生愛意，看一陣，才點(diǎn)頭笑道：

　　“取天地間靈秀之氣，集山海寰宇精英，若干年后，必能領(lǐng)導(dǎo)群倫，創(chuàng)武林另一主脈?！?/p>

　　散浮子接口笑道：“靈秀有余，武德不足，殺機(jī)隱現(xiàn)眉間，情孽藏斂雙目，天生此子，無異是為武林造一場血雨腥風(fēng)，決難領(lǐng)袖群倫，開武林另一主脈……”

　　說此，倏即住口，默默不再發(fā)一言。

　　羅雁秋聽倆人談話，心中似有所覺，星目流動，不時輪看倆人臉色，可是，散浮子和尚乾露都不再談這事，羅雁秋自是無法追問，過了一刻工夫，散浮子笑對尚乾露道：“大還丹雖是曠世奇藥，但尚大俠受傷太重，一時間，恐怕難完全復(fù)元，我們不妨在此休息兩天再走，貧道亦要西行一趟，順便送大俠回武當(dāng)山去，也好讓他們姊弟倆人早些見面?！?/p>

　　尚乾露正想推謝，散浮子又回頭對雁秋說道：“我傳你的龍虎風(fēng)云劍法，和尚大俠賜傳的奪命八招，趁尚大俠這幾天靜養(yǎng)工夫，你可多多溫 習(xí) 兩遍。”

　　雁秋應(yīng)一聲，自赴洞外習(xí) 劍去了。

　　尚乾露傷勢雖重，但經(jīng)服大還丹后，慢慢好轉(zhuǎn)起來，又得散浮子侯旁照顧，不過二天工夫，竟能行動如常，除面色較略顯蒼白之外，已算完全康復(fù)。

　　在這兩天中，羅雁秋雖幾度請命散浮子，要再赴白家莊院，劍誅碧眼神雕胡 天衢替爹娘復(fù)仇，散浮子卻談?wù)勑Φ溃骸澳壳皶r機(jī)未熟，不必急在一時，縱然你目前取得胡 天衢之首級，也無法奠祭你父母靈前。俟你姊弟重會之后，尋獲父母遺體再追殺侵犯衡山元兇，昭雪你父母沉冤。”

　　天南劍客散浮子繼道：“再說，目下武林中殺機(jī)彌漫，不日中將有大變，我海外歸來，始覺此中形勢已成，未來這場拼斗不知要?dú)ザ嗌俪擅淞秩宋锖拖㈦[山野奇人，我和大雪山十二連環(huán)峰紫虛道人原有舊誼，急于西行一次，試圖以人力消除這場大禍……”

　　尚乾露突然插嘴，接道：“道長悲天憫人，其心可敬，不過，雪山派近年作為，實(shí)令江湖同道難再隱忍，跋扈囂張，處處和江湖同道為難，近年更作狂想，結(jié)崆峒而欲橫掃武林，看來這場殺劫，勢所難免，道長縱有救世之心，恐怕亦難喚醒那般魑魅魍魎們的野心惡夢挽回天數(shù)了?！?/p>

　　說完話，長長的嘆了口氣。

　　散浮子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，答道：“貧道雖知大數(shù)已定，但不得不略盡心意，月前晤秋兒師伯慧覺長老，談起此事，相對噓唏。他勸貧道試圖一盡人力，東海三俠和紫虛道人原有小隙，風(fēng)波一起，自難免卷入漩渦，這和尚老謀深算，又托我東來嶗山，挽救秋兒之難。”

　　羅雁秋道：“紫虛老道有什么厲害，難道說你老人家和我?guī)煵煾负蛶熓逅娜酥?，還不能把雪山派幾個首腦消滅嗎？余下的那些蝦兵蟹將，自有秋兒和幾位盟兄動手……”

　　他話未說完，猛聽山洞外面飄傳來一個沉重的聲音，接道：“無知蠢子，你有多大本領(lǐng)，竟敢狂妄至此?！?/p>

　　話落人現(xiàn)，山洞門口站一個青袍長須，面貌清奇的道人，壽眉入鬢，目光似電，望著洞內(nèi)三人，不斷點(diǎn)頭微笑。

　　羅雁秋看清那道人是誰之后，嚇的連跳帶爬的迎上去，拜伏地上，再也不敢抬頭。

　　散浮子起身迎上去，笑道：“剛才還提過你們東海三俠，想不到，你卻趕來，幸好我沒罵慧覺和尚，要不然，你聽去哪還得了！”

　　青袍道人合掌一禮，笑答道：“怎敢勞你起身迎接，聽大師兄說，鶴駕為救劣徒，趕來嶗山，貧道心感盛情，特來道謝?！?/p>

　　說著話，又是躬身一禮。

　　散浮子還禮，笑道：“你先別說閑話，孩子快要嚇?biāo)览?！賞我個面子，叫他起來吧！我這游方的野人，從來不會替人管教徒弟，你要當(dāng)我面前處罰他，可是誠心給我難看，不管怎么樣，我總是要去見見紫虛道人，你們東海三俠編好的圈套讓我跳，既然我已經(jīng)上勾，難道還會給你們?nèi)鲑嚥怀?。?/p>

　　青袍道人一臉嚴(yán)肅神色，合掌答道：“貧道亦正是奉師兄差遣，一來答謝拯救劣徒之德，二來轉(zhuǎn)告大駕西行之事暫作罷論，紫虛道人雖和你誼屬老友，但他已非昔日面目，你此行難免節(jié)外生枝，傷了你們和氣不算，恐怕你一片仁心好意，反而招致到一場兇險?！?/p>

　　散浮子聽完話，面色微變，繼而搖頭笑道：“紫虛道長雖已迷失本性，但料想還不敢對我也下毒手，事關(guān)武林同道一場浩劫，貧道焉敢不略盡寸心，快些讓孩子先起來，我們再作長談?！?/p>

　　青袍道人低頭看雁秋仍拜伏地上，隨微帶怒意叱道：“你不過略通一點(diǎn)武技皮毛，竟敢大言不慚，處處狂妄，以后，再要如此，必于重責(zé)不貸，起來吧！”

　　羅雁秋自師父悟玄子現(xiàn)身之后，就跪拜地上，一直不敢抬頭，聞言，始敢仰起臉，答道：

　　“弟子知罪，以后決不敢再放狂言?！?/p>

　　說著起身，垂手侍立一側(cè)。悟玄子兩道冷電似的眼光，不住在雁秋瞼上打轉(zhuǎn)，突然一皺長眉，似要問話，但卻又忍下去沒有出口，可是羅雁秋早已嚇的心中通通亂跳。

　　散浮子介紹尚乾露和悟玄子認(rèn)識之后，江 南神乞笑道：“老要飯的久聞東海三俠之名，恨無機(jī)緣一見，今日幸會道長，不虛嶗山之行了。”

　　悟玄子微笑答道：“我兄弟三人，山野草莽，浪得虛名，何以敢當(dāng)三俠之稱……”

　　又笑對散浮子道：“大雪山之行，最好免去……”

　　話未完，散浮子已搖頭接道：“我既說出口，哪能不去，何況，前日遇上他三弟子魏英時，我已托魏英轉(zhuǎn)告紫虛道長，近日登山拜訪?！?/p>

　　悟玄子低頭默然，半晌才抬頭道：“既是如此，對秋兒，尚請你代管教些時日，我要先告辭一步?！?/p>

　　說畢，起身出洞，羅雁秋送出洞外，悟玄子大袖一展，人已凌空而起，好像有著急事情，連話也不及再說，兩個飛躍，人蹤已沓。

　　悟玄子走后，羅雁秋呆站在山谷里，望著師父身形消失的方向出神，他本來有一肚子話，想對師父說，可是悟玄子匆匆行色，致雁秋根本就沒有說話的機(jī)會，他想不出師父為什么會走的這樣倉促，師徒們見了面，連說句話的工夫都沒有。

　　正當(dāng)羅雁秋想的出神，石洞里傳來了散浮子的聲音，道：“你這孩子站在外面，發(fā)什么癡，快點(diǎn)進(jìn)來收拾一下，我們也要趕路啦！”

　　羅雁秋轉(zhuǎn)身，緩緩走進(jìn)石洞，他為恩師異常行色愁懷難釋，懶洋洋的，胡 亂收拾下，跟在散浮子和江 南神乞倆人身后，出了留居近月的石洞。

　　在這四周奇峰環(huán)立的一片小山谷中，羅雁秋學(xué)會了天南劍客的龍虎風(fēng)云劍法和尚乾露的奪命八招。幾天來他苦心揣摸，已把江 南神乞奪命八鏈奇招，融合于劍術(shù)之中。

　　三人沿曲道繞出峰谷，羅雁秋仰面一聲長嘯，嘯聲裊裊，繞山傳音未絕，驀聞一聲馬嘶相應(yīng)，接著從對面山峰上，疾駛下一匹健馬，越澗縱躍而來，不大工夫，已到三人跟前，馬見雁秋，立時收蹄，依偎身側(cè)，狀極馴服，看的尚乾露暗里稱奇。

　　羅雁秋拍著馬頸，對江 南神乞笑道：“老前輩傷勢未完全復(fù)元，此馬腳程奇速，又能越峰渡澗，正好用作老前輩代步?！?/p>

　　尚乾露搖搖頭，笑道：“老要飯的一輩子沒騎過馬，還是你騎上走吧！大還丹藥力神效，留住了老要飯的殘生余魂，我既然沒有死，這點(diǎn)山路，大概還可以走得?！?/p>

　　羅雁秋和尚乾露幾天相處，已了解江 南神乞怪僻性格，他既說不愿騎馬，多讓，反招致沒趣，遂不再謙讓，牽著馬韁繩，跟在兩人身后西行。

　　散浮子顧及到江 南神乞傷勢，不敢疾進(jìn)，可是，尚乾露一生好強(qiáng)，仗大還丹神奇藥力，功力未失，竟自咬著牙，兼程趕路。

　　經(jīng)萊陽、高密過沂山、抵達(dá)濟(jì)寧，在濟(jì)寧郊外，尚乾露忽然傷勢復(fù)發(fā)，吐兩口鮮血后，人便暈倒地上。

　　天南劍客細(xì)查尚乾露脈搏、內(nèi)臟，并無變化，任你散浮子醫(yī)道通神，竟也查不出病源何在，他席坐草地，低頭沉思，忽的抬頭說道：“秋兒，你快去找一個清靜的地方，愈靜愈好?！?/p>

　　羅雁秋心覺奇怪，清靜地方和治病有什么關(guān)系？他本想問明白，用意何在，可是散浮子卻一疊聲催他快去。

　　羅雁秋不敢再問，翻身躍上馬背，疾馳而去，虧他苦心尋找，竟被他尋著一座久絕香火的呂祖廟。廟處荒郊四不靠村，雁秋把大殿打掃干凈后，才飛馬報告天南劍客。

　　他把尚乾露扶上寶駒，縱馬馳到呂祖廟中大殿一角，暫作了江 南神乞病榻，散浮子先替他推宮過穴，然后又撬開他牙關(guān)，服下去兩粒丹丸，直到尚乾露面色轉(zhuǎn)紅，才長長嘆口氣，說道：“我一時大意，忘了他元?dú)鈧麚p太重，大還丹雖然神效異常，也不能在短短兩三天中使他完全復(fù)元，最少也需要七天以上時間，才能元?dú)饣謴?fù)，不致再發(fā)，可是我們?nèi)旌缶蛣由碲s路，他又盡力緊趕，致傷勢復(fù)發(fā)，幸好尚無大礙，不過，要須七七四十九天以上的靜養(yǎng)了，你去采購一點(diǎn)吃喝食物用品，為他這場病勢，又要耽誤我西上十二連環(huán)峰的行期了?！?/p>

　　羅雁秋赴濟(jì)寧街上購了食物，三個就暫時在這荒廟中安居下來。

　　尚乾露經(jīng)天南劍客悉心療治，第二天，已能轉(zhuǎn)動說話，這位風(fēng)塵怪杰，在這時候已無法再逞剛強(qiáng)，吃飯起居都得雁秋服侍，第四天，尚乾露已可勉強(qiáng)行動。

　　雁秋扶他到大殿后面一片草地上坐著，春日暖陽，和風(fēng)徐來，尚乾露仰面望天空白云變幻，不禁觸景傷情，想自己一生縱橫南北，不知經(jīng)過了多少陣仗，誰知，嶗山一戰(zhàn)幾乎埋骨魯東，看來在江湖上行走，實(shí)難落得好下場了……

　　正當(dāng)他感慨叢生，忽見兩只白鴿劃空向西疾過，不由心中一動，剛想招呼雁秋，讓他用暗器打落一只，哪知心念初動，又有兩只灰色健鴿，由北向南急飛過去。

　　江 南神乞心知有異，雁秋也自警覺，他皺著眉，走到尚乾鵬邊，說道：“這四只健鴿有點(diǎn)怪道，晚輩在大巴山時，曾見雪山派用健鴿，互通信訊，這四只鴿子不似尋常，難道這一帶也有雪山派的黨 徒？”

　　尚乾露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，答道：“雪山派黨 徒滿天下，爪牙密布，紫虛老道，不愧武林中杰出梟雄，可嘆他一念之錯，不知要?dú)ザ嗌俪擅淞秩宋锏男悦?。?/p>

　　羅雁秋扶起他，笑道：“多行不義必自斃，雪山派倒行逆施，無疑是自掘墳?zāi)梗傆幸惶?，他們會風(fēng)消云散，羅雁秋雖然是螢火之光，但我能活一天，就要和他們周旋一天……”

　　話未說完，驀聞一聲冷笑傳來，接著暗器風(fēng)動，雁秋急推尚乾露向旁一閃，一支喪門釘掠著雁秋左臂衣袖打過，這一下，氣得羅雁秋心頭火發(fā)，探手入懷取出兩顆銀蓮子。

　　騰身飛上殿脊查看敵人隱身所在，猛聞一聲斷喝，道：“鼠輩敢爾?！?/p>

　　隨著這聲斷喝，又傳來一聲悶哼，接著天南劍客出現(xiàn)在大殿左側(cè)招著手，說道：“賊人已中我一記劈空掌，負(fù)傷逃去，你們回到大殿來吧！”

　　雁秋扶著尚乾露走進(jìn)大殿，散浮子面色嚴(yán)肅地對雁秋說：“秋兒，剛才敵人入廟時，我已發(fā)覺，暗中在監(jiān)視著他，這人武功很高，決不在你之下，你罵雪山派自掘墳?zāi)?，他才突下辣手，這證明他一定是雪山派中人物，剛才四只健鴿分往西、南飛去，可能雪山派在魯西辦什么緊要事情。”

　　“以我推斷，他們在這附近的人，還不是少數(shù)，也可能有極厲害的人物，說不定等一下，他們會有人來此，我還要西上大雪山，訪晤紫虛道長，不愿和他門下弟子黨 徒們就此鬧翻。

　　有我在此，量他們也不敢無理取鬧，等會兒，如果真有雪山派中人再來，不許你開口多話。”

　　“秋兒遵命，別人就是罵我，我也不還他就是。”

　　他說完了，才覺著話里有毛病，瞪著兩只大眼睛，看著散浮子憨笑。天南劍客嘆口氣，閉目靜坐，他不是恨雁秋，而是覺著這樣靈秀可愛的孩子，偏偏會隱斂著無窮殺孽。

　　這時間，三個人都不講話，荒野空廟大殿上，靜的如一池秋水，驀然散浮子睜開雙目，向殿外注視一陣，緩緩起身向殿外看，雁秋童心未退，哪能忍住不動，輕著步跟在天南劍客身后。

　　散浮子背手卓立殿外臺級上，似乎在凝神靜聽，羅雁秋也凝神聽了一會，卻聽不見一些異聲，他又不敢追問，只好也裝著若有其事的樣子站著發(fā)呆。

　　約有一盞茶的工夫，雁秋才聽得腳步聲逐漸清晰，又過一陣，才見由破損的圍墻上躍入倆人。

　　左面一個光著頭，穿著一件破僧袍，一張臉黑如煤炭，右面一個一身百結(jié)鳩衣，赤著雙足，兩個人，似乎沒有發(fā)覺羅雁秋和天南劍客，但雁秋已看清楚，右面那人正是小乞俠諸坤，不由高聲喊道：“諸兄?！?/p>

　　小乞俠一轉(zhuǎn)頭，雁秋已飛奔著迎過來，雙手握著諸坤一雙又黑又臟的手，搖著說道：

　　“諸兄，一定是為小弟的事東來，我羅雁秋感覺愧極啦！”

　　諸坤掙脫手，笑道：“兄弟，我這手又臟又臭，你不怕污了你一雙瑩玉似的手掌嗎？”

　　雁秋急的面紅耳赤地說：“你怎么能這樣說，我……”

　　他話未完，站在旁邊的黑羅漢接道：“你不要聽小要飯的話，他那張狗嘴里，永遠(yuǎn)說不出一句人話?！?/p>

　　小乞俠仰面大笑一陣，才替雁秋引見了三寶和尚。雁秋帶倆人進(jìn)了大殿，散浮子已早回殿內(nèi)，小乞俠這人天不怕地不怕，不管見什么人，總要先和人家說幾句玩笑，就是見了尚乾露有點(diǎn)膽寒。

　　這時，尚乾露正盤膝坐息，小乞俠看師父臉色發(fā)黃，精神萎靡，心知有異，不禁一驚，雙膝并跪，喊了聲：“師父?！绷r滾出兩行淚水。

　　尚乾露笑道：“沒出息的東西，哭個什么勁呢？老要飯的還沒有死，起來?！?/p>

　　小乞俠哪里敢答腔，忍著淚水站起來，垂手身側(cè)，江 南神乞最是厭惡世俗禮法，所以，他也不命令小乞俠拜見天南劍客，只淡淡說一句：“那道長是散浮子老前輩，老要飯的沒有死，全仗散浮子老前輩施救?！?/p>

　　小乞俠、黑羅漢雙雙拜見，散浮子笑道：“你們起來吧！我這山野之人，也怕多禮。”

　　倆人剛剛把經(jīng)過講完，廟外傳來了一陣馬蹄聲，諸坤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，道：“肖師兄機(jī)智異常，可能是他們也找到了這里。”

　　說著話和黑羅漢起身向殿外走，打開門果然是肖俊等一行幾人，寒瑛、雁秋姊弟重逢，相抱大哭，散浮子喝止倆人，羅雁秋收淚后，帶肖俊等人進(jìn)入大殿，聽江 南神乞說出他血戰(zhàn)靈水崖的經(jīng)過。

　　江 南神乞說完經(jīng)過，天色已快近午，雁秋笑道：“這段時間里，小弟學(xué)會做菜煮飯，現(xiàn)在，天已快到中午，我去燒一餐飯，各位哥哥嘗嘗小弟手藝如何？”

　　說著話，起身向大殿一角走去，那地方放著鍋碗之類，寒瑛追過去說：“弟弟，我來做吧？”

　　雁秋笑答：“你幫忙吧！”

　　說著話，動手生火，這時，肖俊等也都趕了過來，爭著要動手，淘米、洗菜，大家搶著做。

　　一餐飯過，雁秋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烏云蓋雪寶馬大半天沒有看見，遂一個人溜出大殿，向后走去。

　　呂祖廟最后面一塊是空地，長滿一尺多深的荒草，寶馬通靈并不要雁秋照看，常常獨(dú)個兒跑外面找食，雁秋進(jìn)了后院，見馬兒正嚼著青草。

　　羅小俠放心地一笑，一回頭，不知什么時候，身后站一個玄裝少婦 ，長相相當(dāng)秀美，臉潤桃花，發(fā)覆綠云，柳眉含翠，眼瀲秋水，少婦 風(fēng)韻，別有一番撩人情態(tài)。

　　她本是繃臉豎眉，面帶煞氣，可是雁秋一轉(zhuǎn)過頭來，她竟不禁一呆，兩道眼神盯在羅小俠臉上，再也收不回去，慢慢化成了一臉春風(fēng)，眉稍嘴角，不自主浮現(xiàn)出盈盈媚笑，看她臉上紅暈，恐怕已春心蕩漾。

　　羅雁秋被這突如其來的少婦 嚇的一驚，人家怎么樣落在自己身后，竟是毫無所覺，就憑這份卓絕輕功，就比自己高明，他怔了半晌神，才喝問道：“你是誰？來這里干什么？”

　　玄衣少婦 格格一陣嬌笑，道：“這又不是你的家廟祖產(chǎn)，為什么我不能來，你兇什么嘛！”

　　雁秋一皺劍眉，又說：“我倒不是不讓你來，我是問你偷偷的落到我身后，是不是存心暗算我？”

　　玄衣少婦 雙眉一揚(yáng)，答道：“你呀！還用不著我暗下毒手，就是明著打，你也準(zhǔn)要落敗，不過我現(xiàn)在倒不想再和你動手啦！只要問你幾句話，你能老老實(shí)實(shí)的回答就行?！?/p>

　　羅雁秋退一步，冷笑道：“你憑什么問我？我不回答你又怎么樣？”

　　玄衣少婦 進(jìn)一步，笑道：“別敬酒不吃吃罰酒，告訴我，你叫什么名字，跟誰習(xí) 的武功？”

　　羅雁秋聽完話，劍眉陡的一豎，厲聲答道：“你這女人，好狂的口氣，我姓什么？你不配問，跟誰習(xí) 的武功？你更管不著，要動手，我倒可以奉陪。”

　　玄衣少婦 面帶慍色，冷笑道：“你是不到黃河不死心。”

　　說完話，一步一步，對著雁秋緊逼過去。

　　羅小俠雙掌一錯，左手護(hù)胸，右手一招“推波逐浪”，猛對玄衣少婦 劈去，口里喊道：

　　“你逼著我出手，接招吧！”

　　玄衣少婦 微笑著一閃身，讓開掌勢，玉腕疾伸，反向雁秋右肩劈下，出手奇快，掌風(fēng)颯颯，羅雁秋心中一驚，知遇勁敵，翻身倒竄，退出去八九尺遠(yuǎn)，才避開人家一掌，玄衣少婦 卻停下嬌笑道：“你跑什么？我要真忍心對你下毒手，你決逃不出我手底三招。”

　　幾句話，激的羅雁秋頂門冒火，劍眉軒動，俊目放光，含慍答道；“你先別吹的太大，我就接你三招試試？”

　　玄衣少婦 淺笑盈盈，伸右手食指，指著雁秋，兩道眼神，上下打轉(zhuǎn)，把雁秋看一個上下無遺，覺得他生的，沒有一處不美，隨著輕盈碎步逼近他，笑道：“難道，你真想和我動手？”

　　雁秋退一步怒道：“怎么？打架還有假的不成？”

　　說著話，搶先出手，右掌一招“寒花吐蕊”，迎面劈去，左手“鴻雁舒翼”橫掃上盤，玄衣少婦 身法奇速，微一閃動，已經(jīng)避開雁秋兩掌，玉腕疾伸一招“反腕勾鎖”，少婦 一雙柔軟的玉掌，扣住了雁秋左腕，用力一帶，雁秋不由自主往前一進(jìn)步，幾乎撞進(jìn)玄衣少婦 懷里。

　　那少婦 卻櫻口微啟，吐氣如蘭，一陣香風(fēng)吹在雁秋臉上，羅小俠左腕被握，又遭戲弄，不由又羞又急，右手猛變“飛瀑流泉”，借一進(jìn)之勢，反掌打出，這一下，雁秋含忿出手，內(nèi)勁外吐，力道奇猛，掌勢直逼過去。

　　玄衣少婦 嬌喝一聲，道：“你真敢下辣手?！?/p>

　　一側(cè)身，右手扣著雁秋左腕不放，左掌玉指直點(diǎn)羅雁秋右肘間“鳳池穴”，羅雁秋疾沉右臂，易打?yàn)樽ィ逯敢缓希纯圩⌒律賸D 左腕，她卻嫣然一笑，一任他緊握左腕，竟不掙脫。

　　這時候，看上去兩個人不像打架，好似久別重逢情侶，握手談心，你抓住我一只手，我扣著你一只腕，玄衣少婦 更是兩目神凝，深注雁秋，嘴角含春，襯著雙頰飛起紅暈，更覺著顏光照人。

　　羅小俠心里一急，右手一用力，想閉住玄衣少婦 脈門穴道，哪知他這一用力，立時覺著對方一只滑膩玉腕變的如鋼似鐵，堅硬異常，雁秋只得一松手，一個“穿心掌”，向她前胸打去。

　　玄衣少婦 嬌笑道：“你往哪里打！”

　　說著話，左手變掌勢又來抓雁秋右腕，羅小俠這一掌原是虛招，趁她變招迎敵，微分心神之際，功貫左臂，用力一拉，竟掙脫被玄衣少婦 緊握的一只左腕。

　　玄衣少婦 微微一笑，她想不到對方能夠掙脫自己握著的手腕，就這一怔的工夫，雁秋又揮掌攻來，玄衣少婦 看羅少俠攻勢快速，招式狠辣，不由柳眉微挑，使一招“移步換位”膝不彎曲，足不跨步，嬌軀一晃讓過雁秋雙掌，閃到他的背后，左手施“天外來云”，一掌劈下。

　　羅小俠招攻到，見對方一閃躲開，竟看不清人家用的什么身法，不由心里一驚，但他究非庸手，一招走空，人卻順勢向前一縱，躍出一丈二三，腳剛落地，耳聞身后嬌笑傳來。

　　他百忙中施出絕招“回身雙撞掌”翻身打去，玄衣少婦 似乎沒料到雁秋情急拼命，幾乎被他打中，趕忙全身隨掌勢向后一仰，背心貼地，兩腳絞住展秋雙腿一拉一彈，羅小俠立時被摔出去六七尺遠(yuǎn)。

　　雁秋在地上打了一個滾，站定身子，玄衣少婦 卻又攻到眼前，雁秋向左側(cè)一步，尚未來及出手發(fā)招，忽聞傳來天南劍客的聲音，說道：“秋兒快停，你怎敢和杜老前輩動手？”

　　羅雁秋一縱身，橫跳八尺，玄衣少婦 也停身不追，散浮子道袍飄風(fēng)，走到那少婦 跟前合掌笑道：“杜姑娘，別來無恙，二十年風(fēng)姿更健，尚識貧道散浮子否？”

　　玄衣少婦 想了一陣，才想起對面道裝老人，是師兄昔年好友，也襝衽還了一禮，笑道：

　　“怎么記不得呢？你老人家近年可好？”

　　散浮子呵呵大笑，道：“貧道自在大雪山和令師兄分手之后，轉(zhuǎn)瞬間二十年矣，寧不有光陰似箭之嘆，貧道昔年留居大雪山時，杜姑娘還是頭垂雙辮的嬌憨少女，二十年未晤芳顏，杜姑娘越發(fā)出落得美麗了?！?/p>

　　玄衣少婦 臉上一紅，嬌笑答道：“想起昔年，承道長指點(diǎn)武學(xué)，杜月娟感懷至今，大師兄尤念鶴駕，不時對小妹提及故人，惜道長行蹤飄忽欲尋無處，空留給大師兄一腔懷念，此次月娟奉命東來魯西，不意幸逢鶴駕，敢請仙蹤雪山一行，以慰大師兄懷念深情。”

　　散浮子一陣大笑，道：“紫虛舊友，能不忘我這山野草莽，使貧道感愧異常，令師兄蓋代奇才，氣吞河宇，自他接貴派以來，使武林形勢一變，貧道浪游海外歸來，欣聞故人雄才大展，正想赴雪山暢敘別后，不想在此地得遇芳蹤。”

　　杜月娟笑道：“始才本門一位弟子飛鴿函報，在荒剎中了人劈空掌力，初聞之下，還疑是本派幾家敵人所為，因而匆匆趕來，不想巧逢鶴駕，如今想來，必是本派中弟子無知，偷窺道長行蹤，致受警戒，杜月娟代為賠禮了?！?/p>

　　說完話，又是深深一福。

　　散浮子合掌還禮，答道：“一時失手，致誤傷貴派門下弟子，杜姑娘勿怪才好。”

　　玄衣仙子杜月娟搖頭笑道：“這點(diǎn)小事，怎值一提，你這樣說，真使我慚愧的無地自容了……”

　　說此一頓，目視雁秋笑道：“那少年，想必是道長高足，難為他年紀(jì)輕輕，竟有一身了不得的本領(lǐng)，剛才動手過招，我?guī)缀醣凰蛑?，看來名師門下高足，果然與眾不同?！?/p>

　　說完話，深情款款的送給雁秋一個淺笑。

　　散浮子搖搖頭，道：“二十年游蹤飄萍，哪有暇收教弟子，此子乃東海三俠悟玄子衣缽愛徒，說起來和貧道也有點(diǎn)緣……”

　　話到這兒，回頭對雁秋喝道：“秋兒，你還不快過來！拜謝杜姑娘始才手下留情之恩，站那兒發(fā)什么呆！”

　　杜月娟一聽雁秋是東海三俠的弟子，不由臉上一熱，飛起一片紅暈，可是，心里蕩起一種微妙感覺，暗想：“怎么東海三俠收的弟子，一個比一個靈秀可愛，自己見了諸葛膽，就被他吸緊芳心，不克自制，這才不惜色身示愛，勾引 他叛離師門，轉(zhuǎn)投入雪山派門下，結(jié)成夫婦，十年來，他得大師兄倚為左右臂膀，掌握全雪山派軍師大權(quán)……”

　　在杜月娟心中，認(rèn)為談笑書生諸葛膽，是天下唯一的美男子，哪知今日一見雁秋，倆人相較，即感到諸葛膽黯然失色，談笑書生雖然如美玉，但卻不及雁秋看去靈秀。

　　羅雁秋聽師伯談過，自己未晤面的師兄諸葛膽，被雪山派玄衣仙子杜月娟勾引 ，最終叛離師門，所以，一聽杜月娟報出姓名之后，雁秋立時明白了，對面美麗少婦 ，就是勾引 師兄叛離師門的人。

　　雁秋心純?nèi)缬?，知道玄衣少婦 是師兄妻子之后，已不再存敵意，師兄雖然已背叛了師門，但應(yīng)有師伯、師父管，在師祖面前，不能太失禮儀。

　　他有這種似是而非的想法，所以，散浮子叫他對杜月娟賠禮謝罪，他竟真的走近杜月娟跟前，躬身揖道：“后進(jìn)師弟羅雁秋給師……”

　　他本來想說給師嫂見禮，可是話到口邊，想想不對，趕忙又咽了回去，怔在那兒紅著臉，不知道怎么說才好。

　　散浮子不知道諸葛膽和杜月娟結(jié)婚叛師的一回事，自然不明白羅雁秋自稱后進(jìn)師弟是怎么回事。

　　可是玄衣仙子心里明白，東海三俠定已告訴過雁秋自己勾引 諸葛膽轉(zhuǎn)投雪山派的經(jīng)過，想剛才交 手相戰(zhàn)，不禁心含愧疚，臉上一紅，還禮笑道：“難為羅兄弟，小小年紀(jì)功力不凡，嫂嫂真佩服極啦！”

　　說完話，妙目流波，望雁秋又是一笑，此時日近中午，春風(fēng)柔吹，日光照得羅雁秋臉上美如朝霞，杜月娟又不禁心中一蕩，急忙鎮(zhèn)定心神，但已羞紅泛頰。

　　散浮子皺著眉，問道：“你們兩個人的稱呼，可真叫我摸不清路子，到底是怎么回事？”

　　杜月娟搶先回答：“這件事說來話長，道長要見我大師兄，望能早日成行?！?/p>

　　羅雁秋本意，原想說明經(jīng)過，但見杜月娟回絕之后，自是不便強(qiáng)著要說，散浮子更是不好追問，一時間，三個人全怔在那兒，誰也想不出說什么才好。

　　半晌后，杜月娟才抬頭笑道：“道長西行，望能早成，杜月娟回山后，立即面告大師兄，掃榻以待。小妹還有點(diǎn)事情待辦，我先走一步了。”

　　說完，人便轉(zhuǎn)身走去，看著將近廟墻，忽的又轉(zhuǎn)身過來，招著手喊道：“羅兄弟，你過來，我有話對你說！”

　　只叫羅雁秋一個人，散浮子不便同去，看著雁秋緩步到廟墻前面，杜月娟緩緩說道：

　　“羅兄弟，散浮子道長西行之日，望你能隨伴同行，嫂嫂在深閨置酒，給兄弟接風(fēng)洗塵，我還有很多話，要對你說！”

　　雁秋微微搖頭，笑道：“十二連環(huán)峰我總要去，不過，哪一天卻沒有一定，師嫂回山后，請代我向諸葛師兄致候，就說晚進(jìn)師弟羅雁秋向他問好。”

　　杜月娟輕輕嘆口氣，道：“兄弟，十二連環(huán)峰雖然是銅墻鐵壁，但有我在，卻沒人敢動你一毫一發(fā)，記著和散浮子道長一起來?！?/p>

　　玄衣仙子說完話，不再等雁秋回答，嬌軀一轉(zhuǎn)，人影閃動，直躍起三丈多高，飛落廟外。

　　羅雁秋一回頭，看天南劍客背手卓立，仰面望天，長須飄風(fēng)，雁秋輕輕走近身側(cè)低喊了一聲：“師祖?！?/p>

　　散浮子一低頭，雙目如電，似想問話，忽又微一嘆氣，轉(zhuǎn)身向大殿走去，羅雁秋覺出散浮子面色不對，剛想追去，忽然，一陣腳步聲音，羅寒瑛急急跑來，她迎著散浮子略一停步，拼命喊了一聲：“師祖！”

　　人卻又對著雁秋跑來。

　　她跑近身邊，看雁秋劍眉微皺，一臉惶惑，不由吃了一驚，急道：“弟弟，你怎么啦？”

　　雁秋搖搖頭，一展劍眉笑道：“沒有什么。我在想一件事情?！?/p>

　　寒瑛又問道：“想什么事？”

　　雁秋答道；“想我一個師兄?！?/p>

　　羅姑娘聽完，笑道：“你說的，是不是玉師哥？”

　　雁秋答道：“不是，是我慧覺師伯的弟子，我和這位師兄，還沒有見過一面，以后要見，不知道會不會翻臉成仇?！?/p>

　　寒瑛奇道：“怎么？你們師兄弟不和睦?！?/p>

　　雁秋笑道：“我們根本就沒有見過面，哪里會談到不和睦，不過，他已經(jīng)叛離了師門。”

　　寒瑛聽得心中一動，想自己離開靈水崖，也是私自逃走，算起來與叛離師門毫無區(qū)別，不由臉上微微一熱，不再追問雁秋。

　　姊弟倆人，席坐草地，談起父母仇恨及別后經(jīng)過，相對黯然。

　　沉默了一陣兒，雁秋慢慢抬起頭，問道：“你義父，是不是把我打下沉鵝潭的那個碧眼道人？”

　　寒瑛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，雁秋又問道：“這幾年來，他是不是待你很好？”

　　羅姑娘答道：“他待我很好，猶如親生女兒一樣?！?/p>

　　雁秋緩緩別過頭去，仰面望天，凝神呆立，就好像在回憶幾年前的一件往事，久久不發(fā)一言。

　　寒瑛輕移蓮步，繞到雁秋面前，輕聲問道：“弟弟，你想什么？

　　快點(diǎn)告訴我，你再不說話，姊姊要急死了。”

　　雁秋道：“我在想，將來是不是殺他？”

　　寒瑛奇道：“殺誰……”

　　雁秋一抬頭，星目神光直射寒瑛臉上，答道：“殺你義父。你知不知道，他才是真正是殺害我們爹娘的兇手，他兩度把我打下懸崖，我都可以原諒不究，可是，爹和娘的仇不能不報，但他卻又對姊姊有著七年的撫養(yǎng)恩情，不殺他，何以慰爹娘九泉陰靈，殺了他，我又怕姊姊傷心……”

　　羅姑娘聽到這里，哪還能聽下去，立時全身打顫，淚若涌泉，雁秋慌得趕忙扶住她，說道：“姊姊，我沒有說一定殺他，只要姊姊說不要?dú)⑺?，我就饒了他?！?/p>

　　羅寒瑛猛地圓睜秀目，慘哭一下，答道：“弟弟，你將來盡管殺了他，替爹娘報仇，我再披麻守孝，報答他七年養(yǎng)育恩情?！?/p>

　　雁秋流淚答道：“到時候，我也要拜拜他的靈堂，酬謝他養(yǎng)育姊姊之恩?！?/p>

　　雁秋話聲剛落，猛聞頭頂一個清脆聲音，叫道：“姑娘……姑娘……”

　　雁秋、寒瑛同時抬頭，只見身側(cè)不遠(yuǎn)處一株樹梢上，落著一個全身翠綠的鸚鵡，雁秋童心未退，見鳥兒好玩，又會學(xué)人講話，探手入懷取出一顆銀蓮子，笑道：“姊姊，這鳥兒真好，等我打下來給你玩?！?/p>

　　寒瑛剛說一聲：“弟弟，打不得……”

　　雁秋手中銀蓮子已電射而出，寒星一點(diǎn)，破空飛去，翠鸚鵡驚覺有異，振翅欲飛，銀蓮子已經(jīng)打到，正好擊中右翅，幾根翠綠羽毛，揚(yáng)空飄落下來，鳥兒跌落五尺后，又抬頭破空飛去，雁秋跑過去撿起幾根落地羽毛，見上面血跡斑斑，他連聲嘆道：“可惜，想不到，這鳥兒竟有這樣大力量，我又不敢打它要害所在……”

　　說著話，一抬頭，看寒瑛呆站在那兒，一臉憂色，望著他手中幾根翠綠羽毛。雁秋看姊姊神態(tài)，心中暗感奇怪，急急問道：“姊姊，你怎么啦！”

　　寒瑛嘆口氣，蹙著眉兒，答道：“弟弟，你闖了大禍?！?/p>

　　雁秋答道：“怎么打個鳥兒玩，會闖什么大禍呢？”

　　寒瑛正待回答，突然一陣腳步聲響，玉虎兒急急跑過來，一見倆人，大聲喊道：“你們倆人原來在這里，害得我在廟外面瞎找了大半天?！?/p>

　　他說著話，已跑近倆人身邊，看寒瑛面色不對，又輕聲問道：“你們倆人吵架了?！?/p>

　　雁秋搖著頭，笑道：“我怎么敢和姊姊吵架，剛才我用銀蓮子打樹上落的一只鳥兒玩，鳥兒沒有打下來，卻打落它幾根毛，姊姊就說，我闖了大禍，其實(shí)，我又不想玩鳥兒，打落了，還不是要送給你玩。”

　　玉虎兒接過雁秋手中的幾根翠綠羽毛看了一下，笑道：“這幾根羽毛就是翠綠的可愛，那鳥兒一定很好看，瑛師妹現(xiàn)在變成了菩薩心腸啦！這一點(diǎn)小事情，就生這么大氣?！?/p>

　　寒瑛氣得恨著聲道：“你怎么也這樣糊涂……”

　　雁秋不待寒瑛說完，大聲笑道：“小時候，你就比我和玉師哥厲害，現(xiàn)在更兇了……”

　　雁秋話未說完，一眼看見肖俊和小乞俠并肩走進(jìn)后院，立即大聲喊道：“大哥、諸兄弟，快些來，給我們評評理，我姊姊發(fā)脾氣了，我和四哥都在挨罵哩。”

　　他這一嚷，肖俊和小乞俠都放快腳步趕過來，諸坤搶先笑道：“什么事惹發(fā)了羅姑娘脾氣？我小要飯的最公正，你們說出來，我評評是非，誰要是輸了理，可得請我評理人喝壺老酒。”

　　寒瑛還未來得及開口說話，雁秋卻搶先指著玉虎兒手中幾根翠綠羽毛，答道：“剛才樹梢上落只鳥兒，我用銀蓮子打它，鳥兒沒打下，傷了它幾根羽毛，姊姊就發(fā)脾氣，說我闖了大禍，四哥趕過來勸她不要生氣，結(jié)果連四哥也挨了罵。”

　　肖俊接過來玉虎兒手中幾根翠綠羽毛，反復(fù)查看，小乞俠兩只怪眼也深注不瞬，漸漸的倆人臉色都凝重起來，雁秋看的奇怪，不由收斂了臉上笑容，正想追問，肖俊忽地抬頭，問道：“羅姑娘看清楚了嗎？可是那只翠鸚鵡？”

　　寒瑛點(diǎn)頭答道：“正是那只翠鸚鵡，秋弟出手太快，我阻止他已來不及了?！?/p>

　　鐵書生、小乞俠、玉虎兒聞言，臉上全變了顏色，玉虎兒皺著眉道：“難道真會遇上這種巧事，施凰杰不是說過，他們就要西返嗎？

　　人走了，鳥兒還會留在魯西不成？”

　　小乞俠晃晃一頭蓬發(fā)，道：“這些人行蹤不定，反正他們又沒有事干，施凰杰和左老大，不過是聽命行事，說的話怎能作準(zhǔn)，目前事已出來，只好待其發(fā)展了，急的是，先把這件事告訴散浮子老前輩，早謀完善對策，免得事到臨頭措手不及，再說，散浮子老前輩足跡滿天下，也許這翠鸚鵡主人和他老人家彼此相識也未可知?！?/p>

　　小乞俠一段話，聽得雁秋越發(fā)糊涂，他瞪著大眼，滿臉迷惘神色，看著肖俊等發(fā)愣。

　　鐵書生望著雁秋，笑道：“秋弟，你銀蓮子打傷的翠鸚鵡，是一位巾幗奇人飼養(yǎng)的鳥兒，那次我們夜過沂山，為這鳥兒差一點(diǎn)惹起紛爭……”

　　肖俊把那夜沂山經(jīng)過，簡略地給雁秋說了一遍。

　　雁秋見鐵書生說話相當(dāng)鄭重，心中亦覺事情有點(diǎn)非同小可，他自下山后，半年多來，連遇奇人，性格方面已不似過去那樣高傲，聽肖俊說完話，不由一皺眉，答道：“小弟雖然打傷她養(yǎng)的鳥兒，但確非有心之過，她既是一位前輩奇人，總應(yīng)該講點(diǎn)道理？”

　　三個人說著話，已然走進(jìn)大殿，鐵書生把雁秋無意打傷翠鸚鵡的事，對散浮子說明，并把沂山巧遇白衣女和素月纖手懲四兇的經(jīng)過，也詳細(xì)說了一遍。

　　天南劍客閉目沉思一陣，搜盡枯腸仍是想不出白衣女來歷，足足有一刻工夫，才睜開眼搖搖頭，道：“如果真如你們所說，白衣女自是有非常來歷的奇人，可是目前大江 南北，就找不出這樣一位神奇……”

　　散浮子話未說完，遙聞空際傳來幾聲柔細(xì)哨音，余音裊裊不絕，清脆如聽仙樂，肖俊等聞聲變色，散浮子、尚乾露、羅雁秋亦自警覺，接著高空又傳來一聲長唳，聲如鳳鳴，散浮子聞聲起身，就這一瞬工夫，大殿外面飄進(jìn)來一個女子聲音，問道：“什么人打傷了我主人鸚鵡翠奴，快點(diǎn)請出來，晚了可別怪我沖進(jìn)大殿去啦！”

　　羅雁秋劍眉一揚(yáng)，站起身就往外闖，散浮子大袖一擺，一股勁力擋住雁秋，自己卻緩緩起身向殿外踱去，肖俊、羅寒瑛、羅雁秋三人并肩跟出大殿。

　　天南劍客走出殿門，停步臺階，見殿外院中站著一個頭梳雙辮，一身青衣，秀美絕倫的小姑娘，年約十四五歲，嘟著小嘴巴，大眼睛閃動著兩道神光。

　　她看見了散浮子身后的肖俊、寒瑛后，立時粉面上涌現(xiàn)一層薄怒，嬌聲叱道：“我道是誰？原來還是你們這幫人，沂山之夜捉住翠奴不放，可謂事出無心，今天又用暗器故傷翠奴，還有何言飾辯？”

　　肖俊認(rèn)識小姑娘，正是沂山月夜所遇美婢素月，看她粉面含怒，柳眉微揚(yáng)，似乎已存下殺機(jī)，立時搶前一步，笑道：“素月姑娘，別來無恙，暗器誤傷翠奴，我等亦知理虧，不過，這次事亦出無心……”

　　素月冷笑一聲，截住肖俊的話，柳眉兒陡豎，道：“翠奴傷翅極重，我主人亦有怒意，不過，她還沒有想到，打傷翠奴的仍是你們這幫人，第一次捉翠奴情尚可諒，第二次又傷翠奴，卻是饒你們不得，你們哪個打傷的，快點(diǎn)站出來，我要斬斷你一條臂，給翠奴報仇?！?/p>

　　散浮子聽素月出言咄咄逼人，不由微現(xiàn)慍色，問道：“請問小姑娘，令主人高名大姓，屬何門派，也許貧道和她有過一面之緣，說出來自由 貧道出面，和令主人善言和解，免得為一個鳥兒，引起爭端。”

　　素月秋波閃動，看了天南劍客幾眼，冷冷接道：“我們主人決不會和你相識，你也管不了這檔閑事，我沒工夫和你們多費(fèi)唇舌，那位打傷翠奴的人，請趕快出來，免得我傷了你們不相干的人！”

　　素月一席話，詞鋒犀利，簡直有點(diǎn)欺人太甚，羅雁秋再也忍不住，一邁步挺身而出，答道：“一個鳥兒，能值多少銀錢，你怎么這樣狂傲呢？再說，既是你們養(yǎng)的鳥兒，就不該放出來讓它到處亂飛，我打傷它確非有心，你主人難道就不講一點(diǎn)道理？”

　　幾句話聽的素月云一腔怒火，嬌軀一晃直搶過來，出手一招“移山倒?！?，猛向雁秋打去，手法快得出奇，雁秋只覺得一陣香風(fēng)襲來，想招架已難出手，趕忙向左側(cè)一閃。

　　散浮子趁勢打出一記劈空掌力，素月雖然拳招精奇，但功力比起散浮子要遜一著，掌風(fēng)過處，吹飄起她束腰繡帶，人也被震得一連退后幾步，全憑散浮子這一劈空掌，雁秋才算逃出人家手下一招。

　　素月吃掌風(fēng)震退后，微感一愕，散浮子已微笑說道：“小小年紀(jì)，怎么一出手就這樣狠辣，打傷一只鸚鵡，難道真要人填上一條命嗎？”

　　素月自懂事以來，除了常敗在主人手下之外，哪吃過這種苦頭，氣得眼圈一紅，差一點(diǎn)要落下眼淚，嬌叱一聲，反向天南劍客撲去，左手“飛索縛妖”，右掌“迅雷擊頂”，內(nèi)中暗藏蘭花拂穴十二式，只見青衣閃動，兩招已到。

　　天南劍客散浮子武功絕世，也不覺吃了一驚，趕忙袍袖飛擺“風(fēng)吹花搖”，人飄退臺階下一丈多遠(yuǎn)，哪知小姑娘已動真火，一招“神龍入云”嬌軀騰空而起，借勢下?lián)簟疤炀W(wǎng)羅雀”，只見她嬌軀凌空轉(zhuǎn)動，好像幾個素月由四面八方而來。

　　散浮子倒抽一口涼氣，竟是看不出對方用的什么手法，只得大袖一展，打出數(shù)十年苦練“鐵袖神功”，一陣勁風(fēng)，由天南劍客袍袖下卷起，迎向空中素月打去。

　　“鐵袖神功”為散浮子生平絕技，全由內(nèi)功罡力，貫于袖上打出，不但力道奇猛，而且勁風(fēng)如剪，當(dāng)者立受重傷，素月心中原想自己以主人密授絕學(xué)，必可制服 對方，哪知道人家大袖一翻，立覺有一種極強(qiáng)勁力沖天而起。

　　小姑娘心性太傲，暗里咬牙，默用真力，右掌向下一壓，立時感到心神一震，知自己功力難和人家硬拼，總算她見機(jī)較早，趁勢運(yùn)氣護(hù)身，隨著散浮子袍袖卷起勁風(fēng)，一疊腰借勁向上一縱，一個玲瓏嬌軀，直飛出三四丈外，才落到地上。

　　散浮子“鐵袖神功”最耗真力，一袖打出，面色微變，趕緊深吸了兩口氣，調(diào)息耗去內(nèi)力。

　　小姑娘站在那里怔了下神，正想再次進(jìn)擊，散浮子忽然想起一個人來，立時問道：“你是不是天山神尼、清心大師門下的弟子？”

　　素月又是一怔，答道：“神尼佛法無邊，怎么會有我這種弟子，我……”

　　我字剛出口，猛的又想不對，立時住口，卻晃著頭上雙辮兒，接道：“你休要管我是誰的門下，我要把那個打傷鸚鵡翠奴的人帶走，你這老道士如果再攔我，我可要真的跟你拼命啦！”

　　天南劍客還未來及回答，羅雁秋已含怒搶出，對著素月喝道：“你這小姑娘，好厲害，要把我?guī)睦锶?？?/p>

　　素月接了散浮子兩招之后，覺得人家功力異常深厚，她心里明白，自己拳招雖比人家精奇，功力卻比別人相差太遠(yuǎn)，再打下去自己也沾不了便宜，見羅雁秋挺身而出，立時改變了主意，對著散浮子說道：“翠鸚鵡是我主人心愛的鳥兒，你剛才接我?guī)渍?，大概你心里也明白，我功力雖然沒有你深厚，可是拳招決不輸你，真地打下去，不見得我準(zhǔn)要落敗?！?/p>

　　“如果我不能把打傷翠鸚鵡的人，帶去見我的主人，等一會，她必定會尋到這里，真到那個時候，事情就更難辦，你們這幫人合起來，也不是我主人的敵手，倒不如叫這位打傷翠奴的人，和我一起去見我們主人，至多受她一頓責(zé)罰，我這幾句話言出衷誠，如果你們不信，那就試試看吧！”

　　素月一席話，確實(shí)出自肺腑，小姑娘人雖生得玲瓏聰明，但她久居深山，很少和生人接觸，心里想什么，就說什么，從不知人間有虛偽陰詐，說完話，雙手叉腰，瞪著一對大眼睛等待回答。

　　天南劍客散浮子，心里相當(dāng)為難，讓雁秋一個人去涉險領(lǐng)罰，自非心愿，如果不讓他去，對方主人趕來，事情就更難辦，素月不過是一個婢女，就具有這等身手，對方主人自是一位非常人物……

　　一時間，把一個見識多廣的天南劍客，也鬧得沒了主意，低頭沉吟，良久無言。

　　正當(dāng)散浮子左右為難當(dāng)兒，羅雁秋忽然一聲大笑，對素月說道：“既然你這么說，我就和你一塊去見見你的主人，看她要把我怎樣？”

　　說完話，回頭對散浮子深深一揖，又道：“秋兒和她走一趟，她主人如果真是位前輩奇人，決不會為此小事責(zé)罰秋兒，如果她們不講理，硬要逼我賠她們鳥兒，了不起秋兒賠上一條命?！?/p>

　　說完話，昂然走近身側(cè)，道：“你主人在哪？走！我們就去見她?！?/p>

　　鐵書生忽地越眾而出，道：“秋弟，慢走一步，小兄陪你走一趟?！?/p>

　　素月道：“不行，你陪他去，反而招致麻煩，我主人就是不喜歡見你們男人……”

　　羅寒瑛接口說：“那么，我是女孩子，可不可以陪我弟弟一塊去？”

　　素月低著頭兒，沉吟一下，抬頭說道：“也不行，我主人只讓我?guī)Т騻渑娜藭娝?。?/p>

　　素月話未說完，高空中又飄來一陣柔細(xì)哨音，小姑娘一皺眉兒，伸手抓住雁秋，說道：

　　“快點(diǎn)走！再晚了……”

　　她話未說完，嬌軀一躍，雁秋只覺一陣極大的力量，帶著他凌空而起，趕忙借勢提氣，一長腰，兩個人同時落在屋面上，素月似乎很急，雙腳剛剛踏在瓦面上，立時又拉著雁秋向廟外躍去。羅雁秋被人帶著，身不由主，腳落實(shí)地，身子仍然向前一沖，幾乎撞在一只大鸞身上。

　　那只彩鸞，大的嚇人，比起凌雪紅養(yǎng)的神雕還要大上一倍，素月一拉雁秋，縱身落上鸞背，彩鸞一聲長鳴，巨翅一展，勁風(fēng)隨起，抬頭破空直上。

　　散浮子和肖俊等追到墻外，那彩鸞已凌空而去，只見一點(diǎn)黑影流星般向南飛去，剎那工夫，已飛得沒了影兒。

　　彩鸞飛行神速異常，一杯熱茶工夫，已飛出幾十里外，猛的彩鸞雙翅一合，向下直落，其勢如流星飛瀉，眼看快沖到地上，鸞翅輕輕一展，驟然間急降的鸞身一停，輕輕地落在地上。

　　素月拉雁秋跳下背，羅小俠舉目打量這地方景物形勢，靠西有一片廣大園林，隱隱透出一墻紅墻 ，東、南、北，三面都是一望無際的麥田，這地方看上去相當(dāng)荒涼。

　　素月心中很急，拉著雁秋狂奔如電，穿林而入，直奔那堵紅墻 ，她顧不得繞道大門進(jìn)去，一提身，竟越墻而入。

　　翻過這道墻，雁秋才看出，這是一座寺院，院內(nèi)翠柏夾道，寂靜異常。

　　素月走得太快，雁秋沒時間細(xì)看這座寺院規(guī)模形態(tài)，走盡兩條甬道，穿過大殿前面臺階，又進(jìn)了一座小圓門，來到一座跨院中。

　　這跨院收拾得很清潔，中間一片小花園，建筑得小巧美觀，花園中百花怒放，陣陣甜香襲人，素月、雁秋繞過小花園，向正北一排房屋中走去。

　　素月一掀垂簾進(jìn)了門，雁秋看房中布設(shè)的雅潔恰人，右面通復(fù)室門上，垂著白緞布簾，外面一間靠后壁間，放著幾個藤椅，左端椅上，坐著一個玄衣垂辮的小姑娘，懷中抱著雁秋剛才打傷的翠鸚鵡。

　　她見素月帶個人回來，起身微微一笑，輕聲問素月道：“這個人是不是打傷翠奴的人？”

　　素月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，也輕聲說道：“主人呢？到哪里去了？”

　　玄衣女用手向復(fù)室一指，答道：“主人見翠奴傷得厲害，生很大氣，剛才，主人親自替它敷了藥，又服一些回生續(xù)命散?！?/p>

　　說到這里，回頭狠狠瞪雁秋一眼，道：“你這禍闖得很大，大概翠奴這點(diǎn)傷，要你償一條命?！?/p>

　　羅雁秋聽得心里冒火，忘記了這是什么地方，陡地劍眉一豎，冷笑一聲就想發(fā)作，哪知玄衣小姑娘怕他驚動在復(fù)室中用功的主人，看他要說話，不由心里一急，右手抱著懷里翠鸚鵡，左手疾伸，猛向雁秋期門穴上點(diǎn)去，其勢快如電光石火。

　　羅雁秋雖明知非人敵手，但亦不甘束手待斃，右手一招“冰河開凍”，反打玄衣小姑娘左腕脈門，玄衣少女見雁秋出手招奇力猛，遂左臂一沉，變點(diǎn)為拍，一個“蘭花拂穴手”，又向雁秋中盤“章門穴”拂去。

　　雁秋怒喝一聲，五指如鉤，去抓玄衣少女左腕，誰知他這一出聲，綠云也吃了一驚，她知道主人在用功時，最恨別人驚擾她，心里一急，驟然出手，右手一伸，點(diǎn)中了羅雁秋背后“天柱穴”，羅雁秋只覺全身一麻，立即暈倒。

　　綠云半蹲嬌軀，細(xì)看雁秋，只是他仰臥地上，雙目微閉，牙關(guān)緊咬，似乎有著無窮痛苦，一張白里透紅的臉上，不住微微抽動，綠云素居深山，心如瑩玉，這當(dāng)兒蹲地上細(xì)看雁秋，覺得這男人和別的男人有點(diǎn)不同，他身上沒有一點(diǎn)地方不勻稱，不好看，小姑娘莫名其妙地臉上一紅，抬頭說道：“素月妹妹，你看他樣子多可憐，我們把他穴道解了吧？”

　　素月晃晃頭上纏著白綾的雙辮兒，笑道：“我從來就沒有見過主人生這樣大的氣，看樣子，她決不會放過這個打傷翠奴的人！”

　　綠云又聽得心里一震，脫口問道：“素月妹妹，你說，主人會不會要他的命？”

　　素月笑道：“這個，我怎么會知道……”

　　說到這里，忽然像想起了一件事情，一皺柳眉兒，輕聲問道：“綠云姊姊，你好像很關(guān)心他，是嗎？”

　　綠云小臉蛋一紅，白了素月一眼，嗔道：“你怎能這樣胡說，我不過是看他這樣子很可憐，天柱穴又是人身十二麻穴之一，時間一久，他絕禁受不起，萬一他在主人未問話之前受了內(nèi)傷，怎么辦呢？

　　我們還是先替他解了穴道再說?！?/p>

　　說畢，也不再等素月回答，一伏身，左臂輕舒，扶起雁秋仰臥身子，右掌在他被點(diǎn)天柱穴上一陣推拿，等到他血道暢通后，又在他后心上，輕輕拍了一掌。

　　羅雁秋兩眼忽然睜開，看自己上半身，仰臥在綠云懷中，不由心中感到奇怪，立時把兩條劍眉一皺，望著綠云問道：“你既然點(diǎn)中了我的穴道，為什么又要把我救過來呢？”

　　小姑娘臉上一紅，眨了兩下大眼睛，道：“因?yàn)椋遗履阊篱]的過久后會死掉……”

　　她話未說完，素月再也忍不住，噗地一下，笑出了聲。

　　綠云抬頭看著素月，嗔道：“你笑什么？可不是怕他死掉嗎？

　　如果他真的死了，主人用完功要問話時，怎么辦呢？”

　　說完話低頭一看，雁秋上半身差不多全在自己懷里抱著，他一顆頭，正抵著自己前胸雙峰，立時覺著一股電流由乳峰遍及全身，不自主打了一個冷顫，趕緊把雁秋身子扶正，輕聲說道：“你坐這里好好歇歇，可不要打逃走的念頭，等一下，我主人要問你話。”

　　綠云話到這里，復(fù)室傳出一聲輕微的音響，素月知道主人已經(jīng)用功完畢，手抱翠鸚鵡，急急向復(fù)室跑去。

　　掀開白色垂簾，里面房間布設(shè)得極為簡潔，一個長發(fā)披肩，全身白衣的女人，面窗而立，雁秋只能看到她的背影，但己覺著她有一種極為高貴的懾人氣質(zhì)，素月懷抱翠奴，站在那白衣女身側(cè)，卻面對著雁秋。

　　綠云拉雁秋在離白衣女五步左右停住，躬身稟道：“小婢綠云，已把打傷翠奴的人帶來，恭候主人發(fā)落。”

　　白衣女連頭也沒有轉(zhuǎn)，淡淡答道：“你把他留這里，我有話問他，你和素月都暫退出去，聽我招呼，再進(jìn)來?！?/p>

　　綠云、素月自是不敢抗命，四只眼都充滿奇光，看看主人，又看看雁秋，但卻不敢多問，兩個人緩緩地退出室外。

　　復(fù)室中只余下白衣女和羅雁秋兩人，雁秋心里感覺奇怪，站那兒怔怔地呆看著白衣女的背影，看她身材，異常窈窕，窗外春風(fēng)，吹飄著她雪白的衣裳。

　　忽然一個清脆如銀鈴的聲音響起，問道：“你是什么人的弟子，鸚鵡又不是害人的鳥兒，你為什么要打傷它？”

　　話雖清脆如同笙簧，口吻亦算相當(dāng)溫 和，但詞鋒卻很銳利，聽得羅雁秋心里一跳，暗想：

　　這問話，好大的口氣，只得據(jù)實(shí)回答，道：“我叫羅雁秋，幼隨東海三俠學(xué)藝，誤傷翠鸚鵡，無非是出于一時好奇，并非有心，而且，我也不知道那鳥兒另有主人。”

　　白衣女晤了一聲，又說：“你師父原來是名震四海的東海三俠，怪不得你這樣膽大，你知不知?dú)⑷藘斆鑲€錢這兩句話，翠鸚鵡雖然非人，但卻沒有人動過它一羽一毛。”

　　白衣女繼道：“你師父東海三俠，大概也不敢妄動我養(yǎng)的鳥兒，你既傷了它，自然該受責(zé)罰，不過，我不愿對你講什么，我要找東海三俠，要他們?nèi)龡l命來抵償他們教出弟子的過錯?！?/p>

　　羅雁秋聽得心里冒火，劍眉一揚(yáng)，冷笑一聲，答道：“翠鸚鵡是我打傷，這和我?guī)煾競冇泻侮P(guān)系，羅雁秋一身承擔(dān)，姑娘盡可以把我置于死地，我雖然明白我決不是你的敵手，不過也不愿就這樣束手待斃?！?/p>

　　白衣女一陣嬌笑，道：“你這樣說，是不是想和我動手？”

　　雁秋答道：“姑娘如果執(zhí)意不肯原諒我誤傷鳥兒的過錯，羅雁秋甘心在姑娘手下領(lǐng)死！”

　　白衣女又是一陣嬌笑，道：“那很好，你背上不是背的有劍嗎？

　　你先刺我兩劍試試，如果你一劍把我刺死了，自然不會再有人找你師父東海三俠算帳啦！”

　　羅雁秋心中一驚，因?yàn)樗赃M(jìn)復(fù)室之后，白衣女始終沒有回頭一次，她怎么會知道自己身背有寶劍呢？沉吟一刻，才接口答道：“羅雁秋雖然是末學(xué)后進(jìn)，又明知姑娘武學(xué)比我高出很多，但我不愿這樣背后傷人，姑娘亦請亮出兵刃，羅雁秋傷在姑娘手下，死而無憾！”

　　白衣女仍背著雁秋，笑答道：“我說讓你試試，你不妨試一下，我決不會動手還招，只要你能把我逼得移動半步，你打傷翠奴這件事，我就不再追究，連你師父東海三俠，也一齊放過?！?/p>

　　這幾句話口氣太大，聽得雁秋心里發(fā)火，暗想：縱然你本領(lǐng)再好，也不能這樣看不起人，我就試試，看你寸步不移，如何閃避我的劍招……想到這里，心志已決，立時抽出背上白霜劍，答道：“姑娘定要這樣讓我，羅雁秋恭敬不如從命，不過……”

　　白衣女截住他的話道：“不過什么？你盡管放心動手吧！”

　　羅雁秋聽她越說口氣越大，心里實(shí)在不是味道，長劍一領(lǐng)，說道：“姑娘請留神，我要遵命動手了?！?/p>

　　說話中，白霜劍一招“長虹貫日”，猛向白衣女后背刺去。

　　白衣女果然連頭也不回，渾如不覺，雁秋劍尖離她后心尚有半尺，不覺心中一驚，竟自無法再刺下去，趕忙把右腕向下疾沉，白霜劍尖劃地，劍招雖收，但前沖功力無法穩(wěn)住，一個身子向白衣女后背撞去。

　　驀地一陣香風(fēng)拂面，羅雁秋只覺一股潛力，攔住了自己前沖的身子，再定神一看，白衣女不知什么時候已轉(zhuǎn)過面來，背窗而立，果然是原位未動，只是把身子轉(zhuǎn)了過來，盈盈微笑問道：“你怎么半路又變了主意，沉劍下刺呢？”

　　羅雁秋看清了白衣女面貌之后，立時覺著一陣心跳，覺著她有著和凌雪紅一樣的美麗，但在美麗中又蘊(yùn)含一種秀逸出塵的氣質(zhì)，兩只大眼睛中神光閃動，潛藏了無上的威力，令人望而生畏，但是她那照人的艷光，又令人耀眼生花，心搖神馳，羅雁秋不禁一呆，低下頭，不敢再看。

　　白衣女見雁秋不答自己問話，又笑著問道：“你為什么忽然沉劍不刺呢？說呀！是不是沒聽清楚我問的話！”

　　羅雁秋定定神，抬頭答道：“我自知理虧，誤傷姑娘心愛鳥兒，因而中途沉劍，不敢下手。”

　　說此停住，又低下頭。

　　白衣女兩道眼神盯在雁秋臉上看了一陣，忽然臉上笑容斂去，微閉雙目，又轉(zhuǎn)過身子，淡淡答道：“你既自知理虧，我也不再深究，念你中途沉劍，打傷翠鸚鵡這件事，從此作罷。

　　但我另外有一件事，你必須代我守密，遍天下男人，見過我真面目的只你一個，你答應(yīng)不許和任何人談起今天的事情?！?/p>

　　雁秋應(yīng)道：“承姑娘大量海涵，羅雁秋銘感五中，姑娘吩咐，我理應(yīng)遵辦?！?/p>

　　白衣女又緩緩轉(zhuǎn)過身子，微微一笑，道：“我們能見一面，總算有緣，這兩包回生續(xù)命散，送你留待急難時服用?！?/p>

　　說過，左掌平伸到雁秋面前。

　　羅小俠看她瑩若珊瑚的一只玉掌中，果然放了兩個白色小紙包，伸手取過，長揖拜謝，白衣女正想喚綠云、素月二婢入室，羅雁秋忽然想起了散浮子說過武林中續(xù)命雙寶，一是天山神尼清心的回生續(xù)命散，一是東海無極島空空大師的大還丹，白衣女自稱送自己兩包藥物是回生續(xù)命散，那自然是天山神尼了……他也沒有細(xì)想下去，既稱為神尼，當(dāng)然是受過剃度的佛家弟子，眼前白衣女明明是一身俗裝，羅雁秋想到就說，立時脫口問道：“姑娘贈我回生續(xù)命散，那一定是天山神尼老前輩了，弟子有眼無珠，得罪之處，乞求神尼原諒?！闭f著話，人卻跪拜下去。

　　白衣女衣袖微拂，立時有一種極大綿柔的力量，把雁秋身子捧起，笑道：“神尼是我恩師，我是她老人家的唯一弟子?！?/p>

　　雁秋聽得心里覺著好笑，暗想：今天我怎么會這樣糊涂，眼看人家一身俗裝，怎么會是神尼本人，心里想著不由歉意地對著白衣女一笑。

　　哪知，白衣女一對大眼睛也正對著他看，這次她眼里不是逼人神光，而是脈脈深情，兩個人一對眼光，白衣女立時別過眼去，雁秋也趕忙低下了頭。

　　這一刻工夫，復(fù)室中相當(dāng)寂靜，白衣女一張勻紅嫩臉上，卻有著不同變化表情，時而蹙眉，時而沉思，好像在思索決定一件極大的難題，忽然她一咬牙，粉臉變成了一片肅穆神色，對羅雁秋道：“現(xiàn)在，我叫綠云把你送回原處，不過，不要忘了剛才我說過的話，不準(zhǔn)你對任何人談起今天的事?！?/p>

　　說完，不待雁秋回答，立時喚進(jìn)來綠云、素月二婢。對綠云說道：“你把他送回原處后，立即回來，我們動身西返天山?！?/p>

　　綠云自是不敢追問，答應(yīng)一聲，帶雁秋向外走去，羅雁秋走到復(fù)室門口，回頭一看，白衣女兩道眼光也正對他望來，四目交 接，羅雁秋心里一跳，白衣女慌忙又別過頭，但她臉上，似乎有一種依依不舍的神情。

　　綠云帶雁秋離開寺院，仍舊騎鸞，把雁秋送到呂祖廟外，雁秋跳下鸞背，正想稱謝綠云幾句，綠云卻搶先說道：“今日一別，不知何時才能重會，也許這一生我們再沒有見面的機(jī)會了，羅相公，的要珍重啦……”

　　彩鸞一聲長鳴，破空而去，一瞬間彩鸞和綠云消失在空際。

　　羅小俠似乎有著萬千感慨，白衣女絕代風(fēng)儀，出塵秀逸，在他心中留下了無限的懷念，他望著綠云和彩鸞的消失方向，呆站著出神。

　　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，驀聽鐵書生肖俊聲音在身側(cè)響道：“秋弟，你什么時候回來的，一個人站這里出什么神，那白衣女沒有責(zé)罰你吧！”

　　羅雁秋正要回答，突聞不遠(yuǎn)處，又一個聲音大笑道：“我小要飯說他一定無恙歸來，你們偏都不信，那邊不是好好地站著你們五弟嗎？小要飯的陰陽八卦，向來就不落空?！?/p>

　　羅雁秋顧不得再答肖俊問話，抬頭看，幾個人迎面跑來，第一個正是小乞俠諸坤，他后面跟著歐陽鶴、梁文龍、玉虎兒和羅家瑛、三寶和尚，大家一窩蜂似趕過來，團(tuán) 團(tuán) 圍住雁秋，問他事情經(jīng)過。

　　羅雁秋搖著頭，笑道：“我被那小姑娘帶去見她主人，她主人卻很和藹，并沒有責(zé)罰我，就放我回來了……”

　　雁秋心潔如玉，根本就不會說謊，他既不愿欺騙幾位盟兄好友，可是又得遵守答應(yīng)那白衣女替她保密的諾言，只好浮光掠影地支晤過去。

　　小乞俠晃著一頭蓬發(fā)，笑道：“羅兄弟，你這話牽強(qiáng)的使人沒法相信，是不是大巴山舊戲重演？”

　　羅雁秋急得一臉全變了顏色，搖著頭答道：“諸兄弟，你怎么可以瞎猜胡說，人家是……”

　　他本想說是天山神尼清心的衣缽弟子，可是話到了嘴邊，又想起不對，只好把未說出來的話又咽了回去，人卻窘態(tài)畢露尷尬異常，斜瞪著眼站那兒，說不出話來。

　　鐵書生看雁秋神色，知他必有難言苦衷，為了給雁秋打圓場，轉(zhuǎn)頭對諸坤笑道：“你這小要飯的，永遠(yuǎn)說不出一句好聽的話，什么事，你盡在邪里想。”

　　說完話，望著雁秋微微一笑，幾個人一塊兒向大殿走去。

　　散浮子見雁秋無恙歸來，心中亦很高興，殷殷垂訊經(jīng)過，但見雁秋每次回答，臉上必帶難色，沉吟良久，才答一句，也就不再多問。

　　雁秋歸來后，本該幾人就登程西返，可是因?yàn)樯星秲?nèi)腑傷勢復(fù)發(fā)，四十九天內(nèi)不能用功力，大家只好住在這座荒涼的呂祖廟中等他。

　　羅雁秋心感尚乾露賜傳奪命八招之恩，暗里把白衣女所贈回生續(xù)命散一包，和在一杯開水之中，送給江 南神乞服用，尚乾露在飲用時，雖覺著這杯開水特別清香，還認(rèn)為是散浮子調(diào)和了藥物，也就沒有在意。哪知，飲用完畢后，立時覺著不對，只感到周身血脈加快，一股熱流由丹田直達(dá)四肢，兩個時辰之后，突覺精神百倍，紅光泛臉，心中感到奇怪，暗中試行運(yùn)氣，不但不再感痛苦，而且較未受傷前尤覺暢達(dá)。

　　等散浮子再替他把脈時，不由把天南劍客嚇了一跳，覺著他已完全康復(fù)如常了，自然無法勸他休養(yǎng)到四十九天。

　　第二天，散浮子、尚乾露帶著鐵書生、雁秋等離開荒廟大殿，向武當(dāng)山趕去。

　　經(jīng)過了二十余天行程，到了武當(dāng)山下，散浮子急于要赴大雪山十二連環(huán)峰，會晤紫虛道人，執(zhí)意告別，飄然而去，眾人直望他背影消失，才魚貫走捷徑繞過前山，直撲七星峰三元觀去。

　　雁秋、寒瑛都是初次到這座名山，抬頭看果然雄偉秀奇，三元現(xiàn)建筑在七星峰上，群峰環(huán)抱，翠色如畫。蒼松翠柏中，隱現(xiàn)出重重殿脊。

　　幾人剛到七星峰，山凹幽谷中轉(zhuǎn)來四個道裝少年，他們一見肖俊，全都合掌為禮，然后接過去幾人坐騎。雁秋心想，大概這地方不能騎馬上山，寶駒雖可越峰渡澗，但總不能破壞人家規(guī)矩，遂把烏云蓋雪寶駒，也交 給那些道裝少年。隨著鐵書生等步上了七星峰。

　　峰頂上是一片數(shù)里方圓的平地，三元殿就依峰上形勢而筑，規(guī)模宏大，氣象莊嚴(yán)。肖俊等剛走近觀門，立時有八個中年道人迎在門外，先對尚乾露合掌一禮，把肖俊等一行迎入觀內(nèi)。

　　三元觀共分三座大殿，每一進(jìn)大殿，都有主持道人，鐵書生引雁秋等穿過純陽三清兩殿，直向三元殿走去。

　　三元殿原為武當(dāng)派掌門人松溪真人張慧龍親自主持，松溪真人為應(yīng)付未來雪山派尋仇大事，潛隱七星峰后壁斷崖中風(fēng)月洞，苦研幾種神功。三元觀遂交 由肖俊代為主持，鐵書生奉命入魯東尋找盟弟羅雁秋，三元殿主持大任由張慧龍好友，云夢雙俠中儒俠華元代行。

　　鐵書生帶幾人剛到三元殿外，忽見小師弟嚴(yán)燕兒，一身勁裝，迎面跑來，他對肖俊施了一揖，鐵書生還未來及還他的禮，嚴(yán)燕兒已跳落肖俊身側(cè)，抓著他一只手，笑道：“大師兄，哪一位是羅雁秋羅相公，你快點(diǎn)給我引見引見，我有很要緊的事，要對他說呢。”

　　羅雁秋聽得一怔，心想：我從來就沒有到過這個地方，今天是第一次來，怎么你會有要緊事給我說，這不是奇怪嗎？

　　正想問他，找自己有什么事，鐵書生已搶先笑道：“燕弟，怎么還是這樣頑皮，這么多客人，你也不怕人家笑話你嗎？”

　　一邊說，一面轉(zhuǎn)頭看著雁秋，笑道：“秋弟，這位是我小師弟嚴(yán)燕兒，人是聰明，就是有點(diǎn)頑皮……”

　　話到這兒，忽然回頭看著嚴(yán)燕兒，問道：“你怎會知道，我們這一行中有羅雁秋呢？”

　　嚴(yán)燕兒眨眨大眼睛，笑道：“我怎么不知道，昨天晚上，已經(jīng)有人告訴了我，她還托我，轉(zhuǎn)給他……”

　　說到這里突然不說，卻對肖俊搖搖頭，跑到雁秋身邊，道：“請隨我來，我有一件東西給你。”說完轉(zhuǎn)身，向殿側(cè)一角走去。

　　羅雁秋心中越覺奇怪，只得跟在嚴(yán)燕兒身后走去，倆人拐了一個彎，嚴(yán)燕兒從懷中取出一個紅綢子小包，交 給羅雁秋，笑道：“昨夜里，我們?nèi)^中來了敵人，差不多快鬧到一個更次，家?guī)熣垇韼孜缓糜汛蟛砍鰟樱瑹o奈來人身手不凡，夜色中，行蹤飄忽如風(fēng)，捉摸不定，竟被他們鬧了一陣后安然退去，我因地勢熟悉，隱身索敵，追至峰側(cè)崖邊，來人忽然停步，交 給我這個紅綢小包?！?/p>

　　嚴(yán)燕兒又道：“她說，今日，羅相公和我肖師兄等必返，囑我把這小包當(dāng)面交 你，又說里面藏物關(guān)系重大，囑我不得泄露。我們武當(dāng)派原有戒律，任何人不得欺師滅祖，但羅兄非我們武當(dāng)門下，小弟自不算有違師門戒律……”

　　說到此一笑而住。

　　羅雁秋接到紅包，皺著眉道：“交 給你這紅包的人，是什么樣子？”

　　嚴(yán)燕兒笑答道：“是一個二十上下的少女，她長的很美！武功也算得上是一流身手……”

　　說到這里，跳著腳繞過殿角，向鐵書生身邊跑去，羅雁秋看幾位盟兄，都站在路中等他，也就急急地趕過去，尚乾露卻是一個人，進(jìn)了三元殿。

　　雁秋無暇看那紅包中所藏何物，自然也不便對肖俊等說明，鐵書生帶雁秋等繞過三元殿，走過一條數(shù)十丈長短青石甬道，進(jìn)了一座小圓門。那里面原是張慧龍打座的靜室，小院中綠篁裊裊，紅磚圍墻，異常清幽，房子是用紅磚合以青石砌成，正房四間，東側(cè)另有三間，隱隱現(xiàn)于翠竹林中。

　　肖俊帶幾人進(jìn)了正房敞廳，正中松木桌旁，坐著云夢雙俠，正在和江 南神乞談話，迎面壁上掛著武當(dāng)派創(chuàng)始人張三豐一張大畫像。

　　幾人入門后，全都先躬身對那壁上仙師畫像行了禮，然后鐵書生才替雁秋、寒瑛、李福三人，引見云夢雙俠。

　　柳夢臺看了看雁秋，一陣笑道：“果然是瑤池中九品蓮花，大巴山我柳老二沾你光啦！”

　　羅雁秋搖搖頭，還未來及答話，尚乾露已接口笑道：“英雄肝膽，兒女心腸，老要飯的兩世為人，全仗他慨賜靈丹，長江 后浪推前浪，一代新人勝舊人?！闭f完話，仰面大笑起來。

　　儒俠華元皺著眉，道：“人家?guī)讉€孩子剛剛進(jìn)門，連口水也沒吃，你們倆人羅嗦的什么？”

　　說到這兒，一轉(zhuǎn)頭對鐵書生道：“華老大運(yùn)氣太壞，我代你主持三元觀不到三個月，昨夜差一點(diǎn)就鬧出亂子，你師父和你萬、勝兩位師父，偏是又到了功候吃緊的關(guān)頭，我們老二和一心大師，沒法離開后壁風(fēng)月洞一步。昨夜里華老大一個人，和人家捉迷藏似地鬧了半夜，總算你們武當(dāng)?shù)茏樱?xùn)練有素，任賊人聲東擊西，也沒有自亂章法，才算沒出毛病，要不然我這個書呆子，可真沒法子再見你師父，立時得碰死三元殿上，觀內(nèi)弟子雖多，但幾個好手都有專責(zé)。而且，來的人確都是罕見高手，我正愁著人手不夠，幸得你們今天都趕了回來，這么吧！三元觀主持重?fù)?dān)，我就馬上移交 ，華老大騰出身子，今晚上，他們真要再來，我非得與來人見個真章不可！”

　　儒俠華元幾句話，一時間鐵書生真還不好回答，正當(dāng)他心口相商如何措詞時，江 南神乞已放聲笑道：“我老要飯的和你老古董認(rèn)識了幾十年，可從來沒見你動過火氣，總還認(rèn)為你讀的書多，涵養(yǎng)到了無我的境界，不想今天你這余槁之灰，竟也復(fù)燃，大概昨夜里叫人家逗的你東竄西逃，跑了一夜 閑腿是吧！早曉得這樣，我老要飯的帶著幾個孩子，多玩幾天再回來，看你這食古不化的老古董，會不會真碰死在三元殿上?！?/p>

　　四個香火道人送上來一桌酒菜，雖然全素，但卻樣樣精美，尚乾露、柳夢臺一見了酒，不要人讓，兩個人先入了席，別人還未坐好，他們倆每人已干了三杯。

　　肖俊、雁秋等也都覺著有些餓了，按序入了座位，武林中人原不太講究俗凡禮法，入座后，立時大吃起來。

　　一席酒罷飯飽，華元搖著扇說道：“張慧龍和萬、勝二位師弟，功候都在最緊要的時候，如被驚擾，不但要前功盡棄，恐怕還會走火入魔，小則重傷，大則送命，而衛(wèi)護(hù)三元觀更覺重要，一心大師雖然武功精絕，但他強(qiáng)煞也是一個人。你老要飯的和我們老二，總要有一個去幫助他，昨夜里我不敢招請一心大師和我們老二趕來幫我的道理，也就在此，這檔事，你們自己琢磨，看是誰留這里?！?/p>

　　瘋俠對尚乾露笑道：“你老要飯的頭，最是難剃，兩檔事隨你選吧！反正誰也閑不住。”

　　尚乾露略一沉吟，答道：“這么吧！你們云夢雙俠，總是有著磕頭的交 情，生死與共，我老要飯的，不能把你們活活拆開，還是去陪老道士守風(fēng)月洞吧！”

　　華元笑道：“如此甚好，就這么辦，肖賢侄可留在三元觀中，主持全盤事宜，不要使章法自亂，我和我們老二專門邀擊來人，其他人請肖俊賢侄另派職司。燕兒可隨你尚師叔回后壁風(fēng)月洞去，那邊如也發(fā)現(xiàn)動靜，可立刻趕來通知我們一聲，無論如何，不能讓賊人驚擾到你師父和你兩位師叔用功。”

　　分派已畢，尚乾露和嚴(yán)燕兒自往風(fēng)月洞去，鐵書生抽工夫，又把三元觀巡視一遍，回來后又替雁秋、寒瑛、李福、諸坤及三寶和尚安排了住處，才問儒俠華元萬翠蘋和余棲霞二女，是否歸山。

　　華元搖搖頭，說：“二女自離山后，迄無訊息，這件事只有等你師父和兩位師叔功行圓滿之后，再行設(shè)法去尋找她們。”

　　鐵書生心里雖急，可是沒有辦法，就目前形勢而論，尋二女何異大海撈針，好在師父等三人，距功行圓滿也就不到十天左右，到那時，自己不妨再下山去尋找二女芳蹤。

　　再說羅小俠雁秋，心懷那紅色小包中的隱秘，抽空兒一個人溜到自己臥房里，打開一看，里面原來是一封信和一個白玉小盒子。

　　雁秋拆開信看，只見雪白的信箋上，排滿著娟秀的字跡，字出紅衣女飛衛(wèi)司徒霜手筆，大意是說：那夜在劉氏荒園中分手之后，第二天，即奉諭返回雪山，這次又奉命來武當(dāng)山，查看虛實(shí)，前天會到魯西轉(zhuǎn)來此的杜月娟，才知雁秋趕到武當(dāng)山來，并說明他們沿途行蹤，盡在人監(jiān)視下，故而知道雁秋等到山日期。這次同來的人雖不多，但都是十二連環(huán)峰上的頂尖人物，囑雁秋遇上交 手時要千萬小心，不可輕敵躁進(jìn)。

　　信上并說明杜月娟已擒得余棲霞和另一個武當(dāng)派中女弟子，兩個人正在解住雪山途中，玉盤中裝的是大雪山奇產(chǎn)雪蓮子，她費(fèi)盡心機(jī)才弄到四粒，服用后，可清神祛病。這四粒雪蓮子，她本沒有存希望能送到雁秋手中，不想陰差陽錯，竟能如愿以償，如果她有機(jī)會時，自當(dāng)設(shè)法和雁秋再見一面。

　　羅雁秋著信中情意纏綿 ，情愛橫溢，玉盒中雪蓮子，既無望能送到自己手中，但她仍帶身旁，祈求萬一，這份癡深的情愛，感動的羅雁秋雙目淚下。